這請求若是落入旁人耳朵裡,必定覺得荒唐,說句大逆不道也不為過。可鬱眠不是彆人,她是初夏的母親,也曾親眼目睹豔絕天下的昭妃對著小小的嬰孩輕笑細語的樣子,輕易共情。
“今夜我們母女倆隻是閒話家常,還有.....”
經過漫長的沉寂,鬱眠忽地開口,嘴角噙著薄笑,“你外祖叫人捎了話,說是想你了。明日,我便帶你瞧瞧他去。”
鬱家,世代經商為生,北境出了名的富貴人家,就算放眼整個玄鉞,都是叫得出名字的。當年鬱眠和初明川的婚事,鬱家家主,也就是初夏的外祖鬱樺廷不甚樂意,嫌棄初家隱患太多。他鬱家富庶,又不是養不起,實沒必要將女兒置於這般不安全的境地。若不是兩個小的真心相愛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放棄,初家老太爺又幾次三番親自造訪鬱家誠心保證,這樁婚事兒成不了。
好在,結果是極好的。成婚許久,養育二子一女,夫婦二人仍舊恩愛如初。鬱樺廷安下心來,成日約人垂釣飲茶,閒下來,便喚孫兒外孫回老宅子用膳,一點沒帶客氣的。
當然了,初鬱兩家,除了健在的初老夫人,沒人受得起他的客氣。
初夏自小親近外祖,聽到母親所言,眉眼頓時染了笑,明麗萬分,“初初知曉了,明日母親準備好過來喚初初便可。”
“早知這般,今日就該多帶些甜瓜回來。”
鬱眠笑:“不用麻煩了,將這些帶去便是。”
話畢,忽然白了初夏一眼:“還不起來?你打算在地上賴到幾時?”
“......” 初夏的麵色一熱,可她未有言語,小手撐著地麵起了來,隨後小心翼翼地將母親扶起,一舉一動,皆是柔和乖順。
鬱眠瞥到了嬌嬌兒白皙柔膩的耳朵,默了片刻,放輕了聲音對她說:“今日過後便將那個夢放下,思慮過度,對身子不好。”
初夏望向母親,“初初聽母親的。”
鬱眠微微頷首,又說,“今日折騰一天了,早些回去睡了。以後日子還長,我們母女可以慢慢說。撞到拿不定主意的事兒便來找母親。”
話罷,抬手拍了下初夏攙著她的小手,“去吧。”
初夏這才鬆開手,“那初初先回房了,母親也早些歇息。”
鬱眠:“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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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一走,鬱眠便坐回方椅中。片刻後,蘇嬤嬤拿了琉璃樽進了來。鬱眠當即看向她,若有所思開口道:“婉婷你說,夢境是否真是神佛預警?”
若是真,那她初家必定要好好謀劃。
三皇子閔延清, 她不曾見過,可這個名字,在初夏提及前她已經自將軍那裡聽過多次了。
他的母親惠妃娘娘在皇宮的一眾妃子裡,出身隻能說是中下。然她極擅歌舞,這性子也是溫和、遇事兒不爭不搶,再加之同昭妃娘娘感情深厚,深受陛下寵愛。
閔延清本人,以矜雅多才溫和知禮聞名於世,追隨者眾。
他唯一缺的,就是強有力的仰仗。外祖家給予不了,所以他們娘倆就把手伸向了初夏......
這夢,真怪不得她的嬌嬌會怕,殘酷不說,靜下心來都還經得起深入推敲。
思緒一寸寸漫開,鬱眠的眸色不自覺暗了幾分。
蘇婉婷看她這般,麵色趨於凝重,然她並未多問,如實說了自個兒的想法,“這世上,怪力亂神的事兒真不少。奴婢有個表姐,夫君是家中獨子,成婚多少年了也沒能有孕,把娘家婆家都急得頭頂冒青煙。時間久了試儘了各種法子都未有進展,難免心灰,我那表姐都要放棄了。一次燈會,她約了我出門賞燈。路遇一小女童與其家裡人,小家夥兒沒有任何預兆地對她說‘姨姨,你肚子住了小寶寶,這裡人多定是要小心’。隔幾天就請一次脈,自己身子什麼情況表姐自是比誰都清楚,對方又是稚兒,是以贈了她一盞小兔子燈這事兒就算過了根本沒當真。誰知過段日子再度診脈,大夫說她有了。”
“您說這麼小一孩子,她是如何知曉的?而且說得極為篤定。後來家中長輩說起這事兒,皆說心底純淨的稚兒能通靈。奴婢嘴裡說玄乎,其實是信了幾分的,不然說不清。所以啊,奴婢覺得夢境預警也不是什麼不可能之事兒。能夠周全些便周全些,萬一呢?”
洋洋灑灑一通,一點點抹去了鬱眠心中的迷惘與不安定,待到說完,她釋然笑出聲來。
蘇婉婷望向鬱眠,“夫人你笑甚?奴婢講的可都是親身經曆過的。”
鬱眠回說:“我笑,是覺得婉婷說得極好。無論真假,能周全便周全些罷。”
“明日,我和初初要回趟.......”
翌日晨早,初夏才用完早膳蘇婉婷便過來傳信了。
馬車已經備好,一刻鐘後出發。
初夏應下,在吟月三人的伺候下梳妝。家中長輩都喜歡小的朝氣精神些,初夏便穿了襲奶白的裹胸長裙外搭了桃紅色的鳳眠紗罩衫。嬌靨被襯得越發明豔,慢步間,裙紗搖曳,說不出的瑰姿豔逸。
有說有笑,主仆四人離大門越來越近。不期然,初夏停下了腳步,目光凝固於宅子外的某一個點。吟月三人察覺到她的異樣,紛紛凝眸看去,意外瞧見兩個錦衣少年並肩而立,赫然是三少爺和延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