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光球的特效震撼了一把,又被孟暉趁機催了眠, 皇帝在孟暉麵前可謂是殷勤百倍, 不僅親自攜了他下山, 還在登上馬車的時候主動出手攙扶,根本不顧自己身份更高、年紀也更大。
——所謂求賢若渴, 大約正是如此了。
一眾大臣侍衛太監們跟在後麵,表情都有些難以言喻, 不過卻不敢多說什麼。畢竟皇帝身上龍氣濃鬱,平時也是大權獨握、說一不二之人, 更何況, 孟暉剛剛顯露的那一手, 也讓他們心懷崇敬, 將孟暉當成了真正的世外高人、得道高僧。
——雖然這位“玄臻大師”隻是一介白身又年紀輕輕, 但既然對方是天生佛子、佛陀轉世, 那自然也不能用凡塵俗世的地位與年齡去衡量。
如此這般,孟暉撚著念珠,端端正正的坐在了馬車之上, 與皇帝麵麵相覷。
孟暉端著架子, 眉眼微垂, 一副淡然出塵之態,而皇帝則有太多想說的話, 一時間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沉吟良久,皇帝緩緩開口:“敢問大師可還記得自己的家人?是否需要朕宣其入宮相見?”
“小僧自然記得生身父親,但著意相見便不必了。”孟暉微微一笑, 語氣悠然寧靜,“小僧是出家人,塵緣已斷,生身父親於小僧而言亦與芸芸眾生無異。”
聽孟暉這樣說,皇帝嘴上喟歎一番,心裡卻是一陣輕鬆。
但凡是做皇帝的人,性格多疑大概已經成為了一種本能,隻要是稍稍有些政治野望的皇帝,都不願意看到自己身邊信任、倚重之人背著自己拉幫結派。
哪怕已經接受了孟暉的暗示、對於孟暉的高僧身份深信不疑,皇帝也依舊不喜歡他與自己的生父左相產生任何瓜葛,如今聽他的回答淡然而又斬釘截鐵,皇帝心中自然十分舒爽。
——既然大師對於左相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那左相顯然也不應該打著生父的名義過多打攪大師。皇帝如此愉快的做出了決定,並且打算讓自己的大太監將自己的意思暗示給左相。
試探完孟暉與左相之間的關係,安心了不少的皇帝迫不及待的與孟暉探討起佛法。
雖然是個半路出家的野和尚,但孟暉對於佛法還是很有一套的。既然決定要假裝得道高僧,還騙到了本世界最大的皇帝身上,孟暉自然有所依仗,不然萬一被人拆穿,丟麵子是小,說不定還會丟了性命。
原身自小跟著老和尚學習,腦袋又聰慧,記憶裡自然存了海量的佛經,方便孟暉隨時隨地查閱。更重要的是,雖然沒有真正當過和尚,但孟暉在修.真.世.界卻接觸了不少佛修,也湊熱鬨的聽過幾次法會布道。
修.真.世.界中的佛修們對於佛法的理解與領悟,顯然是普通世界的和尚們無法比擬的。畢竟,普通世界的和尚佛法是否高深、境界是否通達,絲毫不影響他們的吃喝拉撒、生老病死,但是在修.真.世.界,對於佛法的領悟卻事關佛修們的修為進境,半點都不容懈怠敷衍。
所以,哪怕孟暉隻是聽佛修們講了幾次佛,對於佛法的了解在佛修們看來隻是粗通皮毛、初窺門徑,但應付這個世界的絕大多數和尚與佛教信徒卻是綽綽有餘。
為了避免多說多錯,孟暉與皇帝講佛之時的言辭都格外簡練,卻直指核心。明明隻是寥寥數語,卻能讓皇帝驚為天人,歎服得五體投地。
說起來,這位皇帝雖然篤信佛教,也經常去一些寺廟聽高僧們講經,但他在佛法上的水平卻不過普普通通。當然,這也能理解,畢竟皇帝是一種十分忙碌的職業,五更天就要起床上朝,隨後有數之不儘的奏章需要批閱,還有或是雞毛蒜皮、或是舉足輕重的事務需要與眾大臣討論處理,晚上還得去看看老婆孩子、努力造人,委實抽不出多少時間來鑽研佛法。
對於皇帝這種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悠的人,孟暉忽悠起來格外輕鬆寫意,他這一忽悠,就忽悠到馬車進入京城城內、馬上要進入皇宮之時。
聽到馬車外傳來的嘈雜之聲,皇帝這才從被大師點撥的體悟中回過神來,想起自己一時興起將大師接回宮中,卻忘了安排大師的住處。
皇宮外廷為皇帝與大臣處理朝政、舉行祭祀儀式的場所,雖然有些屋子設有暖閣床榻,但偶爾小憩一下尚可,卻不得久住。至於內廷,那是皇帝的三宮六院,住得全是後宮嬪妃,放一個和尚進去自然更加不地道——哪怕皇帝相信玄臻大師六根清淨、不近女色也不行。
算來算去,皇宮中可以入住成年男子的宮殿,大約就隻有那些已經長成、卻尚未到大婚年齡的皇子的居所。
然而,將大師安排去皇子居所,未免也有些敷衍、不夠尊重。畢竟在皇帝心目中,大師是連自己都要尊敬對待的人,跟自己的兒子們住在一起算是怎麼回事?這豈不是將大師放到和自己兒子同等的位置上、讓大師給自己當兒子?
——雖然從年齡上看,倒是的確挺合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