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一往之間,太子的黑子與青衣人的白子已然鬥了個針鋒相對、互不相讓、酣暢淋漓。
太子殺得起興,絲毫不曾察覺周圍的景色又逐漸出現了變化,待到他探手入棋盒,抓出來的卻並非黑子、而是一枚白子後,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早已不在威嚴森冷的殿宇之中,而是身處精巧彆致、滿目滴翠的風雅園林。
太子手持白子,茫然一瞬,又發現麵前棋盤上的棋麵也有了突兀的改變。而更重要的是,明明與方才是截然不同的棋局,但他卻絲毫沒有陌生之感,反而覺得這局棋的確是自己一子一子下出來的那般,毫無滯澀、順理成章的領悟了下棋者的思路。
輕輕巧巧的落子,太子抬頭,早有預料的看到自己麵前的對弈者也換了個人。淡然溫雅的青衣文士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則是緊盯著棋盤、白衣銀甲的年輕小將。
小將似是十分煩惱,正拿著黑子絞儘腦汁,一副糟心的不行,想要一把掀了棋盤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下去的模樣,格外苦大仇深。
看著他這幅模樣,太子下意識便露出莞爾笑意,整個人更加閒適了一些,他在軟榻中側躺下來,一手撐著臉側,饒有興趣、盈盈含笑的看著那小將抓耳撓腮。
沉思良久,年輕小將似乎終於想到一步好棋,麵容倏然一展,眸中更是晶亮一片,迫不及待的將黑子落下,隨後抬起頭,興奮的看向太子,讓太子似是隱隱看到他頭上豎著的一雙狗耳、身後則搖著一條毛絨絨的尾巴。
太子輕笑著看向棋盤,隨即挑眉,微笑著同樣落子。
當看到出現在棋盤上的白子時,銀甲小將原本驕傲自得的神色一滯,盯著棋盤咬牙半晌,再次陷入了又是懵逼又是抓狂的境地。
比之其他夢境中銀甲小將宛若一柄利劍那般鋒銳絕倫、無喜無悲,除了殺敵外難以被任何事物牽動情緒的冰冷姿態,太子顯然更加喜歡看到他這般生動有趣的模樣。對方越是坐立不安,他就越是愉悅非常,簡直惡趣味到自己都有些憐惜對方……卻又死不悔改。
終於,銀甲小將似是被太子逗弄一般的下棋方式惹毛了,雙手猛一拍案幾,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怒瞪向前,幾欲噴火。
麵對炸毛的小將,太子半點都不心虛,反而懶洋洋的挑眉,點了點棋盤:“拍什麼拍,你力氣那麼大,打算將我的桌子拍裂了不成?還不快下。”
銀甲小將張了張口,似乎想要控訴,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僵了半天後又悻悻然重新坐下,嘟囔一句“主公就知道欺負我”,便又開始了冥思苦想。
太子輕笑一聲,繼續撐著側臉欣賞他那糾結萬分的模樣,隻是越看,太子越覺得心神恍惚,似是麵前的銀甲小將與那青衣文士逐漸合二為一。
明明這兩個人無論是身量還是脾性都截然不同——雖然麵孔看不清晰,但估計也是不同的——但不知為何,看著那一雙眼睛,太子卻覺得他們本應是一個人,哪怕皮囊不同、性格迥異,卻隱藏著同一個神魂。
這種感覺,太子在先前的夢境中也曾隱隱產生過,卻又被他忽略了過去。畢竟,“兩人”的相似隻是一種令人摸不著頭緒的直覺,但他們之間的不同,卻是那麼的清晰明了。
然而,在這一刻,這種本應是錯覺的念頭卻是如此的鮮明,讓太子根本無法忽視,甚至無從抗拒。
似是被太子混亂的念頭所影響,原本流暢的夢境逐漸模糊滯澀,周遭園中的鳥語花香杳然無蹤,整個夢境迷霧升騰,仿佛天地間隻剩下對弈的兩人。
太子恍惚看著麵前的人一會兒變成淡雅溫文又略帶愁色的的青衫文士,一會兒變成閒時跳脫毛躁、戰場上卻冷厲鋒銳銀甲小將,腦中也是一會兒明晰、一會兒又糊塗。
與那時隱時現的兩人對視著,太子完全無法移開視線,而隨著兩人的身影交替越來越頻繁迅速,那雙眸子則完全凸顯了出來。
撐著案幾,太子探過手去,想要抓住對麵之人,而等到他觸碰到那人置於桌麵的手背時,周遭籠罩的霧氣卻驟然消散,太子終於在努力了近十載後,清晰的看到了麵前端坐之人的麵孔。
俊秀出塵的五官,眉間一點惑人的嫣紅,光禿禿的腦袋,還有那一雙令太子熟悉得仿佛一個模子印刻而出的眼睛。
太子瞳眸猛然一縮,整個人仿佛被觸電那般驟然坐起,卻發現自己正直挺挺的坐在床上,胸腔中心臟跳得又亂又響,劇烈的仿佛整個寂靜的寢殿都傳來了回音。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CHAMPION、Mack、因幡銀 三位小天使扔的地雷,還有 Ashley 親愛噠扔的手榴彈=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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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誰先掉馬=w=
孟暉:我猜到了他是誰,但他卻不知道我猜到了他是誰=w=
太子:我確定了他是誰,但他肯定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他是誰=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