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結束三小時後,塔裡城外長香山,動物主題公園。
本應人跡難至的熱帶雨林區深處,出人意料地走出一對男女。
他們麵容相似,打扮惹眼。
一個身著花襯衫,桃花眼,雙臂盤繞大片大片的龍樣紋身,腦後束起一簇短馬尾;
一個披裹修女風素色長裙,平劉海,長頭發,神情淡如水,肩後背著一把足人高的銀色長弓。
林秋葵使用透視異能,眼前浮現對應信息:
裴時明,男,24歲,「隔絕」、「神筆」雙係異能者。
裴時清,女,24歲,「絞殺」、「符咒師」雙係異能者。
兩人為龍鳳胎,生自當代著名超現實主義畫家‘裴寂’及我國行為藝術家之母‘戚明清’組合家庭。兩人於2003年7月跳海自殺,動因不詳。
兩年後,領養人懷疑兄妹之間存在違背倫理的親密關係,先後將其送往光海訓誡所……
信息量好像有點大啊。
裴時眀單指轉動手i槍,視線越過眾人,直直鎖定到某一個人的身上,眼中閃爍興奮。
“是你吧?”他歪著頭,語氣愉悅:“應該叫祁越,還是小雜種呢?就是你幾次三番壞了我們的好事,還殺了我的弟弟妹妹?”
祁越無精打采,懶懶抬起眼皮。
你誰啊。
沒興趣.jpg
“哎,不會吧,已經不認識我了嗎?”
裴時眀擺出大受打擊的表情,用槍指著自己:“是我啊,我們以前打過好幾次,你還從我這裡搶走了不少玩具。……啊,那個不就是嗎?唐什麼來著,他可是我們最喜歡的玩具,差點就有資格加入我和寶寶的‘特彆遊戲’了,你說是吧?寶寶。”
祁越想了想,根本想不起來。
唐妮妮也一副事不關己神遊太空的模樣,搞得對方相當下不了台。
裴時清漠然舉槍:“沒必要跟他聊天,殺了他們就走。”
武裝部隊亦全員戒備,顧海洋厲聲質問:“你們到底是誰,有什麼目的!”
真是。
果然政府的人有夠無聊,明擺著的事實還需要要問嗎?
裴時眀漫不經心地吹了聲口哨,搭著妹妹的肩膀喊話:“喂,祁越,有沒有興趣賭一把刺激的?你跟我打,我們玩我們的。剩下這堆……小蝦米,就讓我家寶寶和她的‘小寵物’招待好了。兩邊同時進行,看誰先結束,誰贏得多,怎麼樣?敢嗎?”
祁越:。
你腦殘吧。
露出不屑的眼神。
裴時眀:……
接連幾次受到輕視,他不禁厭煩地擰了擰眉,桃花眼下壓,流露出鮮明的煞氣。
“不敢嗎?”送上門的獵物堅持挑釁不動搖,並將注意力轉向林秋葵:“這是什麼東西,你的新玩具麼?看起來又脆又美味,我好像還沒玩過這種。不然就拿她當賭注好了,你輸了的話,就把她……”交給我。
他話沒說完,祁越起了殺心。
猶如閃電獵豹般瞬間衝出人群,速度快得連殘影都捕捉不及。
轉眼位移至裴時眀身前,一雙眼戾氣滔天,一把淋血的漆黑長刃向天而起,氣勢磅礴地朝他砍下!
這才對嘛。
原來死穴在那裡啊?
裴時眀勾唇一笑,不逃不避。
落手往妹妹身後的弓弦上一劃,鮮血猝然噴湧。
緊接著,他劃動手指,血液飄浮在空氣之中,快速凝做一個形狀。
同樣材質的重錘憑空出現於手心,咣當一聲,扛住了祁越的攻擊。
金屬鏗鏘對撞。
細小的花火躥走。
兩人隔物對峙,眼中皆跳動著淩冽的怒火,以及徹底撕碎對方的殘暴**。
裴時眀發動異能「隔絕」:隔絕聲音,隔絕同伴,隔絕交流。
刹那間,世界靜然,除他們之外的一道道身影皆變得遙遠不清,一張張臉被剝奪表情。
“這樣才能打得儘興吧?”他慵懶笑道。
祁越回頭望去,人影交錯,輪廓模糊,一時之間竟連哪個是笨蛋企鵝都分辨不出。
就趁現在!
裴時眀移動手指,畫出一道彎折曲線。
重錘消失,利刃劈下。
他一個矮身,麵頰幾乎貼著刀身躲過這致命一擊。
手握利鞭,往下一甩,尾端纏住祁越的腳踝,將他無情甩飛!
長長的鞭子拋出一條優美的弧線。
下一秒,祁越空中翻轉,雙腿蹬枝,反手拽繩。
他似雷霆,似長翅的凶烈飛禽,生來注定的獵食者,席卷世間幽暗蒼茫的月光,迅猛俯衝向那隻竟敢主動挑戰他的愚笨獵物。
裴時眀反應不及,被拉得往前騰空。
眼看自己的身體快要挨到刀尖,即將被殘忍貫穿。
他心跳飆升,迅速鬆手丟鞭,雙手用力貼合,使左右食指都沾上新鮮的、流湧的人血。
兩手一同作畫,畫出兩把銀槍,槍口冰冷空洞,瞄準對方連環發射。
偏偏祁越也有異能。
吞噬漩渦從掌心釋放,迫不及待地吸食銀彈,巨大恐怖的吸力替他摧毀威脅,也替他拉近敵人。
“彆小看我啊,我對你那點把戲可是——再清楚不過了!”
裴時眀又畫出一堵牆,雙手推牆壓向祁越。
“就你?”
傻嗶——(此為文明的屏蔽)
祁越輕蔑嗤笑,收起異能,散發黑氣的手掌收割空氣,手臂折起。
以手肘‘砰’一聲擊破高牆,順帶頂碎裴時眀的鼻梁骨。
石塊崩裂亂落。
兩人再一次糾纏戰鬥,你來我往,兵刃交接。
感恩超好用的情報型異能,告知裴時眀的能力限製。
——他是D級異能者,必須在方圓10裡之內設置一個10*10*10米的區域範圍為‘庫’,此後以鮮血畫出‘庫’中確實存在的物體,方能神筆成真。
反之,隻要‘庫’被摧毀,他的能力即刻作廢。
不過,裴時眀的另一個異能「隔絕」也切斷了前鋒與後方援隊的聯係。
後援部隊查看信號沒問題,但幾次問話,遲遲沒能收到回應。
與此同時,林秋葵一邊詢問係統能否破除異能限製,一邊壓下顧海洋無聲舉起的槍支。
係統:“100積分破例發送一條文字信息。”
準備射擊的顧海洋臉部緊繃:“我槍頭很準。”
他誤以為,林秋葵擔心他射中祁越,才不讓他插手。
“不是準不準的問題,顧上將。”
林秋葵道:“不要妨礙他,除非你想讓我們自相殘殺。”
祁越最討厭彆人碰他的東西。
餅乾是,獵物亦如是。
了解性格的飼養官鮮少正麵阻止他儘興玩耍,寧願背後花積分買通係統,朝外發送信息。
免得他難得碰上一個能打的敵人,玩過頭了,舍不得結束戰鬥。
「方圓十裡內,儘快找到一座藏有武器的房子,摧毀它。——林秋葵。」
後援部隊突然接收到如是信息內容,字跡鋒銳通紅,關鍵是……這是他們的信號搜索器,沒有傳輸文字信息的功能來著?
也許是異能?
可以確定的是這條指示非常緊急。
他們不再探究,快速以動物園為中心,劃分區域,調遣人手與直升機進行地毯式搜查。
另一邊,顧海洋幾經遲疑,最終在林秋葵不容拒絕的目光下,放棄暗中協助祁越結束戰鬥的策略。
——對方有絕對的自主權,這是他在出發之前許諾過的條件,他說到做到。
而遠處的裴時清已將他們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
“不要打擾我的哥哥玩遊戲。”
兩條綠藤從天而降,咣當丟下一個蓋布的鐵籠。
她麵色平靜的掀下幕布,撕下‘鎖定’符咒,放出一隻渾身赤i裸的人形怪物。
「多手怪,非異種結合產物,體內無晶石,無法評判等級。」
它基本保持人形,僅身體詭怪地拉長,腰腹抽細,目光渾濁,如同返祖的野獸般四肢著地,對著昔日同胞口水連連。
眾所周知怪物有兩種來源:異卵入侵,精神汙染與生理感染雙管齊下,隻在倒計時期間發生。
抑或純粹的體外精神汙染,也被人類科技理解為輻射影響。
後一種怪物相對混沌,錯亂,生命力極短,往往在進食前便狂暴失常,時常對自我發起攻擊,因此鮮少出現在人前,危害性有限。
但……如果是人為刻意製造的怪物,用來對付同胞,後果恐怕另當彆論。
“去。”裴時清輕拍怪物肩膀,又貼上一道黃色符紙,沒有情緒地說:“在哥哥玩夠之前,就由我來招待你們。”
怪物頓時傾籠而出!
裴時清足尖輕點,躲過葉依娜的側麵襲擊,兀自躍上高高的樹梢,瀑布般長發間流淌月色光華。
“射擊!”
顧海洋做了個手勢,武裝部隊成員們齊齊按動扳機,一排排子彈如狂風驟雨般密集掃射。
嗖,嗖嗖嗖嗖嗖。
子彈沒入皮肉,留下一個個圓形創口。
可怪物並沒有如他們想象中的倒下,反而雙目圓瞪,愈發淒厲地吼了一聲:“我——好寂寞——!”
各個創口粉肉蠕動,徐徐探出一根畸形的白骨。
長滿黴斑菌塊的血管、軟組織隨之往上纏繞覆蓋,形成一條新的手臂。
頃刻間,它從頭到腳生滿細長的手臂,宛若蜘蛛——不,比蜘蛛更醜陋,比蜈蚣更怪異。
分明是一顆長滿硬質絨毛的肉球,一株枝繁葉茂的怪樹,身上每一個空隙,每一個裂孔,包括眼角、鼻洞、耳窩皆延伸出手臂,興奮癲狂地亂舞著,抓向那一窩鮮美的食物。
“自行躲避!”
顧海洋側躍倒地,子彈攻向怪物,隻能徒增更多創口,生出更多手臂而已。
其他成員各自規避。
不設防裴時清在樹梢間翩然躍動,另有藤條鋪路。
她靈活躲過葉依娜與紀堯青的一次次槍擊,高地愚弄著試圖追擊的唐九淵,直到找到一處四周富有遮擋物的粗枝,腳步刹止。
反手取下長弓,割破手指,扔出黃符,寫下一個個‘定’字。
二指勾拉極細的弦線,箭矢帶著符咒,射中一個部隊成員。
那人已滾到怪物腹下,本應順勢從視線盲區逃出生天。
倉促間卻定住肢體,被扭頭回來的怪物,一口咬下頭顱,身體撕成碎片,血肉臟器如細雪漫下。
該死!
顧海洋含怒低吼:“分組射擊!”
一個個武裝成員形同剛剛出產的機器,動作凝練精乾,肅殺,無畏,自行分成兩組。一組圍困怪物,即使對方的長臂近在咫尺,不斷掀翻撕扯他們的隊友;死亡氣息蔓延至眼前,他們仍舊毫不猶豫守在原地。
有人繼續射擊試探底線,有人投擲燃燒棒,還有人索性放棄熱武器,不顧腐蝕液滋滋灼燒著表皮,徒手掰過長臂,猛力折斷那邪惡詭怪的骨頭。
異能者見縫插針地發起獨特能力。
另一組則對裴時清展開如影隨形的射擊。
然雙方均在快速移動,變化方位,後者還有藤條抽打反甩,形成盾壁。饒是他們竭儘全力,也不過射中她的肩膀一槍,左大腿一槍。
異能者的身體素質遠高於普通人,在身中兩槍的前提下,裴時清還能穩穩站立,間或發動絕命之箭,逼得成員們接連跪下。
跪,是一種侮辱性極強的動作。
尤其發生在鋼鐵般的武裝部隊身上,不僅是對他們,更是對政府,對所有奮力戰鬥的人們的褻瀆。
顧海洋怒極地撕下那一張張龍飛鳳舞寫著‘跪’的字符。
紀堯青見勢不妙,果斷放棄裴時清,轉而接過林秋葵手中的火焰i噴i射器,朝著四周高達的樹木一陣噴壓。
唐九淵拉著藤條降落地麵,撲了一臉灰,活像地裡鑽出的小倉鼠,有點茫然地揉著發紅的眼睛,小聲說:“追不到……祁越可以……”
他速度不夠快,隔空取物的異能也沒有強到能把人直接‘取’到手中。
遑論不擅長單打獨鬥,比較習慣性根據祁越的招式,做出對應的行動,達到完美配合。
對方具有絕對的環境優勢,叢林茂密,周遭空氣潮濕,一時半會兒燒不完。
葉依娜也頗為挫敗地退了回來:“秋葵姐,我打不中她。”
“沒關係,你去幫顧上將。”林秋葵仰頭望著高處,微微眯起眼眸:“她……會來找我的。”
她才是真正遊離在戰場邊緣的人,從頭到尾沒有出過手。
主要負責觀察局勢,手裡還捏著一張‘越級卡’,可以用,但並不是非要用。
畢竟其他人還好說,喊停就能停。
唯獨祁越那邊受隔絕影響,萬一打上頭,未必肯及時收手,到時候透視異能,反倒自討苦吃。
林秋葵的定位近似於‘軍師’。
自身相對脆皮,或許能急中生智發揮作用,或許不能。
但無論如何,她的存在即為重要性,宛若一根定海神針,無形牽動著隊伍眾人,——尤其是祁越,也隨時有可能為局麵帶來變化。
一個廢物又重要的核心人物。
裴時清顯然意識到這一點,冥冥中,林秋葵與她對上眼神,感受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冷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