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的夜晚,餘晚秋專程向林秋葵道彆。
“……謝謝你願意帶我和遲瑞來到永安基地,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才好。”
“可是我沒有異能,遲瑞的‘預言’能力也派不上用場。我們實在不能再厚臉皮地賴著你們,給你們拖後腿了。而且比起跟怪物搏鬥,也許現在的生活更適合遲瑞……”
她邊說邊望向落地窗另一麵。
房屋內,餘遲瑞正操控遊戲機,第一百零一次給笨蛋妮妮選手演示,該如何打倒本關大boss。
經過一段安定的集體生活,他性格裡偏激的那麵有所減少,隱隱有逐漸回到倒計時前的趨勢。
餘晚秋欣慰回神,發現怕自己的話包含歧義,連忙道:“我沒有資格評判你們,我的意思是……”
林秋葵:“我知道。”
說實話,她也不打算繼續捎上這對姐弟。原因跟當事人說得一樣,他們彼此情況不合適捆綁共存。
假如今晚餘晚秋不找她,她也要找她說清楚的。
“你能理解就太好了。”餘晚秋鬆了口氣。
好歹一個屋簷下相處過,林秋葵問起姐弟倆接下來的計劃。
餘晚秋:“永安基地人口飽和了,要不是你們,我們肯定找不到地方落腳。另外……這裡離文萊城太近了,我擔心有人認出我們,到時又刺激到遲瑞。”
“還好,我爸以前有一個政治上相互扶持的好朋友,他最近成立了一個基地,準備派人接我們過去。雖然那個基地的規模比較小,還在初步建設中,但是這樣也好。說不定那種環境才更適合我和遲瑞吧。”
因為父親,她有負罪感,不敢貪圖太優渥的生活。
林秋葵察覺這個,隻問:“準備什麼時候出發?”
“過兩天吧。”
“就你們兩個?”
“其實……”餘晚秋稍稍不安地撥弄手指,“你還記得嬌嬌姐嗎?她好像準備也跟我們一起。”
——白嬌嬌。那個有意接近祁越,差點被祁越殺死,最後不幸毀容的白裙子(?)女性。
又不是小學生,隻要餿主意沒打到她頭上,林秋葵並不在意自己隊伍之外,誰和誰交好,誰和誰同行。
不過兩分鐘後,餘晚秋再次言辭懇切地鞠躬道謝,走進房屋。
一陣風吹動樹葉,一片飛揚的白色裙角,連著淺味的煙霧一同越過庭院柵欄。
不遠處,白嬌嬌嫋嫋立在樹蔭下,指間夾著一支女士煙,語氣涼薄:“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冷漠?”
林秋葵不以為然地回敬:“你很自以為是,我想應該有人說過。”
白嬌嬌一愣,旋即嗬笑。
還真被說中。
她吸了口煙:“好歹朝夕相處那麼多天,那對姐弟倆根本沒有自保能力。你最了解這一點,結果連個象征性的餞彆禮物都不打算給嗎?”
她們兩人自基地外的停車場,遙遙一個照麵,一個冷淡的眼神對視後,就再也沒有碰麵過。
林秋葵側頭打量白嬌嬌。
新裙子,新香水,足以說明這人,即便在容貌有損的情況下,仍舊有法讓自己過上好日子。
於是她道:“你看起來既有能力,又願意保護他們,那麼就拜托給你好了。”
什麼啊?
白嬌嬌剛想反駁,她才沒想保護那對傻白甜姐弟,隻不過……恰好要去同一個地方,順路而已。
冷不防林秋葵掏出一盒萬能藥膏,雲淡風輕道:“長得好看也是一種本事,有本事想用,能用,就該用。你運氣挺好,我這有藥,包治表皮傷,去痕消疤一步到位。限時打折隻需一顆c級晶石,買不買?”
白嬌嬌:“……”
這家夥……難道忘了上次她主動挑釁的事嗎?
該說性格奇特,還是腦回路不太正常?
怪不得能拿捏姓祁的野獸。
林秋葵看出白嬌嬌有意庇護餘家姐弟。
奈何後者沒有強大的異能作為資本,有且僅有傲人的身材,美貌與不輸給任何人的野心。
她肯賣藥給她,足以稱得上一份人情,算給白嬌嬌,同時也為餘家姐弟留了一條後路。
白嬌嬌是個聰明人,知曉這一點。
最終咬著煙頭,表情複雜地用晶石換藥膏。
索性禮尚往來地送出一個消息:“喂,你們好像惹了不少人啊?隻上個月,就有兩夥人找我打聽你們的消息。”
一夥流裡流氣不務正業的年輕人,多次惹是生非,已被趕出基地。
另一夥氣質截然不同,打著身份調查的名號,慈眉善目地找上門來。
“第二批人是政府人員。”
白嬌嬌說著,丟下煙頭,麵無表情地碾滅:“隻有某些政員身上才有那股味道,錢和權術算計的臭味。”
“當然,這是我個人判斷而已,信不信隨你。”
說罷她轉身離去。
林秋葵獨自在庭院裡定定站一會兒,也回屋睡覺。
有關打探消息的人,前者大致有數,非賀聞澤的人莫屬;後者無論如何想都沒有頭緒,他們從未主動招惹過政員,隻能按兵不動,等對方露出馬腳再說。
次日,收拾好行李,一行人啟程出基地,在基地外偏僻的郊外路上碰到薑苗和顧海洋,從他們口中得知侯勝輝的死訊。
“說來也怪,基地裡沒多少人知道侯勝輝的存在。沒人跟他有過額外的交集,更沒有私人恩怨。到底是誰殺了他?為什麼殺?又是如何越過十來個武裝部隊和街道巡邏隊把他殺了的呢?我始終想不通。”
“好在消息封鎖得及時,隻要我們處理得當,應該不會變成挑起官方和民間基地矛盾的導火索事件。”
薑苗笑吟吟說完,見林秋葵麵不改色,全無接話的想法,便迅速切換話題。
她這次來,是以私人名義向林秋葵贈謝禮的。
第一件禮物是一塊平板,以電子形式記錄著截至目前全國各個基地的詳細資料,不分官方與民間。
第二件禮物是武器補給,官方出廠的防護套裝,長□□械,包括足量的彈i藥,甚至小型火i藥。從不流向普通群眾,卻破例秘密交付給林秋葵。
“你們有理由在任意時間地點使用這些武器,我真誠地希望它們能派上用場,能在危難時助你們一臂之力。但同時我需要鄭重事先聲明的一點是,出於官方立場,無論發生什麼,我們絕不會承認這批武器的來曆。所以還請你們謹慎使用,儘量避免被人目睹。”
“另外:國家感謝你們的付出。”
“助你們一路順風。”
車輛啟動,薑苗揮手告彆。
顧海洋臉色沉凝,身後一批人員皆行軍禮。
他們的身影在後視窗裡越變越小。
兩輛改造越野不斷前行,將希望與廢墟並存的城市,將聳入雲霄的防線牆。將墓碑,墓碑下英雄與怪物逐日腐爛分解的屍體一一拋在身後。
離開靈區,駛向更北的烏區。
此後,大約是動物園事件的超持久後續影響,令深刻體會到企鵝脆弱性的祁越,把目光轉移到一乾小菜雞隊友上,突然對他們展開一連串堪稱地獄模式的殘酷訓練。
上到六旬夏老叔,下到六歲包嘉樂,包括人民教師葉麗娜,貓貓狗狗,有一個算一個,誰都逃不了。
每早天不亮排隊繞帳篷負重跑。
伴隨祁越的不屑譏嘲:“就這,活該烏龜比你們多長兩條腿。”
遇到低級怪物就上陣練手,遇不到怪物扔太陽底下暴曬,翻越障礙物。
伴隨祁越的無語譏嘲:“砍啊,讓你砍就砍,不然要它伸脖子求你?”
夜裡輪流挨打。
還是伴隨祁越的輕蔑譏嘲:“沒一個能打。廢物。”
總而言之,訓練無時不在,祁越無刻不嘲。
而所有隊友水深火熱飽受折磨時,唯獨林秋葵按時吃飯,按時睡覺,將鹹魚的定義推向巔峰。
——不好意思,體能訓練對她絲毫不起效,加之祁越也不認為笨蛋企鵝需要磨煉。所以她偷懶地名正言順,至多抽空練習一下射擊精準度這樣。
七天後,一行人進入烏區邊緣小城市,名為墩布。
譬如今天下午,他們循著濃霧抵達的新地點。
外圍破落的紅牆黃瓦,雙柱門上掛著積灰嚴重的牌匾,匾上四個字:仙宮燕塔。
即為當地最引以為傲的標誌性建築物之一。
葉麗娜借機向自己唯一的學生傳授知識。
“烏燕塔大約建於一千兩百年前,是當時我們國家綜合實力最強時期所建的四方閣樓式磚塔。一共九層,塔高78米左右。在外國文學中,燈塔通常代表一種目標或主人翁一直追尋的夢想。我們國家從前也有許多詩曲文人喜歡登塔望高,或抒發胸懷,或感慨塵世,從而留下許許多多意蘊美妙的優秀作品。
包嘉樂:“哇!”
他期待地趴到窗戶上,想看看傳說中的高塔。
遺憾時過境遷。
車輛繞過圍牆,濃鬱旺盛的綠植,冗長的白玉階梯。
塔下涼亭長椅,周邊護欄,以及塔上三層,皆被某種白色絲線密密纏繞,輪廓古怪,投影深沉。
葉依娜做下判斷:“是蛛絲。”
有蜘絲就有蜘蛛,祁越對交過手的獵物看不上眼,這回輪到隊友們大顯身手,檢驗訓練成果。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挑戰自主戰鬥。
葉依娜、包嘉樂、小黃依次推門下車,幾乎能清晰感受到車外那股饑渴的霧氣,頃刻間結團,從四麵八方排山倒海地湧來,狂熱貼合她們的皮膚,猖獗擠進她們的鼻腔與耳蝸。
“汪汪!”小黃甩頭撓耳,發出警示。
“一共兩隻c級怪。”林秋葵複述係統的提醒:“你們有15分鐘,超時將受毒霧影響,再也無法離開。”
超過預期的數量,格外緊張的時限,令兩人頓時心中一凜。
葉依娜與包嘉樂背靠著背,視線穿越濃重的紫霧,掃過一團團盤繞蛛線,試圖尋找怪物的蹤跡。
怪物大抵也發現他們,新鮮的人類,填肚的食物。
“嘶……嘶嘶……”
周圍開始有些許動靜。
窸窸窣窣。
鬼鬼祟祟。
仿若一隻隻藏在腥濕土壤內的泥鰍,身體與土一色,接二連三地冒頭,卻始終叫人找不著確切方位。
“汪!汪汪!汪!”
小黃嗅覺靈敏,來回踱步。
一道模糊的暗影驟然閃過。
葉依娜側頭望去,隻見第三層塔簷翹起的邊角,與左手邊的左亭欄杆間,不知何時悄然連起一條蛛絲。
“它下來了。”
她低聲道。
包嘉樂點點頭,努力把眼睛睜得更大。
“嘶……嘶嘶……”
他們一動不動地防守著,怪物似乎慢慢著急了。它頻頻移動,借助蛛絲連接各個建築,巧妙地將食物圍困其中,如蒼蠅落進網中。
“左。”
“右。”
“瞎了還是聾了,看不到還能聽不到麼?”
車廂內,祁越托著下巴滿臉嫌棄。
緊接著,葉依娜終於捕捉到一處較近的聲響,倏地扭頭——
一根尖利的黑針已逼近眼前!
她反射性握拳!格擋!
腰部力量帶胯部轉動,一記高抬腿踢飛敵物!
砰!
不明物體墜落護欄下,將地麵砸出圓坑。
越野車頂三排燈光齊齊亮起,照明它的身體。
一隻巨大的紡錘形蜘蛛,後腹臃腫鼓囊,螯肢粗長有力,第一對呈現斑斕暗調的彩色,其餘灰黑。
腿間跨度長達兩米,底端各附一根黑色長針。
它後背落地,久久難以翻身,連忙更換語調叫喚:“嘶嘶嘶……”
下一刻,四道絲線劃破包嘉樂的臉龐,徑直越過兩人,分彆編住蜘蛛兩邊,將它到翻轉過來!
這時,另一隻蜘蛛也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