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一直覺得自己是一隻蓋世無雙的超級伶俐好貓貓。
具體表現為:不挑食,不生病。
長得好看,毛發光滑。
日常看到兩腳獸們打架幫忙收集戰利品。
不打架了,閒著沒事頂多欺負一下傻狗。
總而言之,它很好,它超棒。活潑可愛又貼心,才不像某些人,動不動鬨離家出走的小把戲。
2022年3月22日清晨五點,新的一天開始了。
全世界最最惹人愛的小黑準點起床,打個哈欠,伸個懶腰,揉了揉自己甜美的貓臉,準備一如既往地出門巡邏領土,順便慰問一下外頭通宵達旦的勤勞兩腳獸們。
這個點,林秋葵還在睡。
嘖嘖,真懶惰啊。
它抬起下巴,邁出優雅的貓步。毫不客氣地踩著笨狗身體,抬爪摸摸漂亮飼主,接著雄赳赳氣昂昂地鑽出帳篷——
跟祁越來了個狹路相逢,迎麵對撞。
一人一貓大眼瞪小眼。
緊接著,小黑脖皮一緊,眼前一黑。
壓根來不及發出柔弱無助的貓叫,就被祁·陰險狡詐·不道德貓販·越拐走了。
小貓咪被迫光臨一輛破爛麵包車,麵對兩個毛發顏色炫目的陌生兩腳獸。
轉身想跑,又遭某人無情捏住命運的後脖頸。
一根粗糙麻繩套脖子。
一頭束縛哇哇亂叫的黑貓,一頭緊緊捆在車把手。
做完這一切,祁越往車後排座上一靠,開始不動聲色地,期待林秋葵的到來。
要問為什麼拐貓?
他的想法相當簡單合理。
摔了跤的企鵝可能不愛他,不找他。
但她始終寵愛傻貓蠢狗,天天給它們順毛。
祁越想了想,覺得那條狗多少還有點用處,能守夜,能打架,得留著保護企鵝。
於是就拐走貓。
貓不見了,企鵝肯定著急。
她著急了,肯定過來找貓。
她來了,說明她還愛他,他就可以跟著回家。
更完美的是,這一招還能有效防止他本人不在時,蠢貓搶占他的位置,親近他的企鵝。
你看。
邏輯完美。
無懈可擊。
然而——
一個小時過去,林秋葵沒來。
兩小時,沒來。
三小時,沒來。
隨著第四五六七個小時一水兒流逝,祁越的臉色按肉眼可見的速度越來越沉,越來越臭。
突然暴躁地踹了一腳車邊呼呼大睡的小黑:“廢物。”
小黑:?
又一腳:“就知道睡,活該丟了沒人找。”
小黑:!!
一隻已經長大有脾氣的貓可受不了這委屈。
它登時炸毛抓撓。
祁越不屑踹開。
倆祖宗打得那叫一個雞飛狗跳,幼稚無聊。
倆保姆親眼目睹,這場跨種族戰爭整整持續14分73秒,最終以小黑不慎打掉一撮毛,喵嗚喵嗚憤怒刨地作為結束。
好不容易消停下來,祁老祖宗獲得壓倒性勝利,並不顯得高興。
還是那樣麵無表情靠著車窗,雙眼直勾勾望著空曠的道路,仿若一隻憔悴又陰戾的‘想老婆怪’。
日頭有點大,車停在樹蔭下。
可幾縷爛漫春光越過綠葉縫隙,斑駁地灑下來,似乎又格外偏愛這隻離奇怪物。
他穿著潔淨鬆軟的白襯衫,邊角塗鴉般潑濺著幾點血跡。
脖子撲著灰。
下巴線條卻很好看。
幾根手指懶懶拖著臉,睫毛根根分明,幾乎稱得上俊秀?
就跟機器人洋娃娃似的又假又精致,但凡他肯閉上那張嘴,收斂一下眼裡的殺氣,這不活脫脫一個絕美小白臉麼?難怪有人願意花錢寵著慣著。
除了脾氣不好——這可真他媽的太不好了!!
紅黃毛照著老板給的菜譜,保證按部就班操作沒有任何問題,硬是剁了六條排骨,殺了七次魚,次次他都不滿意。
第一次嫌排骨焦。
眼珠都不帶瞅一下,就讓他們滾。
第二次嫌酸,第三次嫌甜。
第四次居然他媽說骨頭太多?這是他們能控製的事嗎?
魚鱗沒刮乾淨,魚刺沒挑利落。
豆腐切得太潦草不碰,切得太細碎也不碰。
這臭脾氣祖宗次次一副想摔碗的大爺拽樣,也不知想起什麼,突然停住了,收手了,改口讓他們自己吃掉。
糖醋排骨豆腐魚湯是好吃,可誰架得住這麼吃啊?
就一頓飯!
一頓飯而已啊操!
第十四次啪嘰一聲甩魚上砧板,紅毛氣不打一處來,邊嫻熟處理魚屍,邊納悶數落:“一大老爺們,又不是睡嬰兒床的小崽子,有什麼好嬌貴的?你說到底誰給他慣得,慣成這副欠揍的破德行。”
黃毛小聲:“林老板。”
“老子八輩子沒見過這麼難伺候的主,怎麼不餓死他得了?”
紅毛說著說著,忽然搞不懂自己為何要忍氣吞聲乾這檔子賤活了,扭頭問:“這事你跟那小祖宗說了沒?她給多少?”
黃毛比個數。
行,就衝老板大方。
窮鬼紅毛一秒平複情緒,給祖宗第八次燉上魚湯。
?。灶台加柴燒火,湯汁奶白翻滾。
濃稠的食物香氣撲麵而來,連正在傷心破相的臭美小貓都被勾住,忘了破相的淒慘。祁越卻莫名提不起胃口。
許久以前,在遇到笨蛋企鵝以前,食物在他眼裡隻是一種能讓人活下去的東西。餓了就吃,吃了不死,否則就得死。
至於食物的種類和味道,他根本不在意。
倒計時降臨的初期,他逃出訓誡所,一路往慶城走。那會兒就更隨便了,看到什麼搶什麼,搶到什麼吃什麼。
甭管彆人擺在店裡或者扔到地上,東西生的還是熟的,隻要沒被咬過,看起來還行,祁越就能吃,真的敢吃。
反正連老鼠蟲子都吃過,這些怕什麼,又死不了。
他正是長期過著這種肮臟流浪的生活,假如路上有人看到他,遠遠地便會繞路避開,滿眼看待瘟疫的厭憎。
直到有了企鵝,有餅乾,有熱菜,有新衣服。
祁越每次吃肉都心情愉悅,理所當然地以為自己愛吃肉,尤其魚肉。
他以為肉就是肉,他對肉來者不拒。
結果不是的。
肉其實沒有那麼簡單,他好像始終愛的隻是企鵝給的肉,企鵝剝的肉,這才對腦殘兄弟組做的菜興致缺缺。
——當然他倆確實特彆廢物也是一個原因。
兩分鐘,祁祖宗又一次拒絕進食,眼神陰惻惻嚇得人心驚肉跳。
紅毛對此已麻木免疫,感到問題可能最終出在失戀上——失戀使人喪失食欲,乾脆改變策略,試著走心。
他張口一番義氣安慰:“哥們,不瞞你說,其實我倆單方麵注意你挺久了。你原本跟前麵那夥人一起的吧?怎麼分開了?有什麼矛盾不如你給我們說說,我們幫你出主意!”
傻嗶。
祁越斜睨一眼,一臉‘你懂什麼,一看就沒人愛’的輕蔑。
偏紅毛靈光一閃:“要不哥幾個聊聊感情上的事?聊聊初戀,以前怎麼分手,分手怎麼和好之類的?”
黃毛積極響應老大提議,說出為數不多的感情經曆:“我初中的時候喜歡班長!班長的眼睛又大又亮,特彆好看。那時候我真的特彆特彆喜歡她,本來不喜歡上學,最害怕上語文課,都因為她慢慢喜歡上了……”
祁越:感情,初戀,分手。
什麼狗屁詞語,一個都搞不懂。
就‘喜歡’他聽得懂。
在他的認知裡,‘喜歡’比‘愛’差一大截。
‘特彆特彆喜歡’可能也許大約勉強能跟‘愛’相提並論?
原本不喜歡的東西,因為白癡企鵝變得喜歡,這體驗他有,但是不曉得企鵝有沒有。
也就是說。
他這邊有在愛她。
她這邊還不確定。
祁越側著頭,漫不經心地撩起眼皮,忽然換了隻手托下巴。
儘管一副‘懶得聽你們倆弱智逼逼賴賴’的模樣,不過這位祖宗既沒擺臭臉,也沒出聲讓滾,難道代表著……有戲?
紅毛暗中掐黃毛,黃毛摸頭接著說:“後來我跟班長告白,她說好好學習,不想早戀,就沒有了。”
祁越:?
祖宗變臉了,說明話題走向不對。
紅毛連忙提醒小弟:“初戀這東西,重在過程知道不?沒人關心你告白成不成,趕緊的,再說說你告白之前的事。”
“哦。”黃毛老老實實:“就我很喜歡班長,不管上課還是下課,總忍不住偷偷看她,想她,感覺全世界都是她。”
話音落下,這回祁祖宗表情對了,眉梢微微挑起。
他也經常盯企鵝想企鵝,盯不到就想。現在就很想。
對比起來,企鵝更喜歡看那些破電影爛綜藝,偶爾才看回頭看看他。
得出結論:他愛她。
她好像這裡沒愛他。
一根頭發掉到眼睛旁邊,祁越動了動手指。
紅毛意會:“接著說,說得再具體點。”
黃毛:“我每個星期一都會給班長送禮物,送本子,送橡皮,送蘋果,還有一我送了鋼筆,但她都沒有收。可能是不喜歡我吧?我奶奶說,女孩子都是這樣,一般不收不喜歡的人送的禮物。哎。”
祁越有找很多晶石給林秋葵。
他愛她。
林秋葵喜歡,林秋葵收了,然後獎勵他紅燒排骨。
她也愛他。
可以。
祁祖宗周邊沉甸甸的氣壓一鬆。
黃毛繼續說:“班長性格很好的,所有人的禮物都不收。隻有一次她生日,我好幾天沒吃早飯,給她買了一個蝴蝶發卡,祝她生日快樂。那次她收了,就讓我覺得自己有點特彆,覺得她說不定也有一點點喜歡我。”
這個就不用說了。
他愛她,她也愛他,他們都是特彆的。
連續兩個互愛證據,祁越不免有點得意洋洋了,無形的尾巴搖啊搖。
“我挺壞的,不喜歡班長跟彆人說話,拉她頭發……”
“班長一跟我說話,我又緊張,心跳得特彆快……”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