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半個小時過去了,黃毛說得口乾舌燥。
祁越再次確認他愛企鵝,企鵝也愛他的事實。
雖然後麵那個可能是以前的愛。
聽了這麼多,他越來越想企鵝。
想她就要去找她。
春天的午後,桃花滿枝盛放。
林秋葵他們正打著變異大雁。
一共七隻白額雁,圍著人類臨時駐紮地來回盤旋飛繞。尾部垂下細長的觸腕,像鞭子一樣淩空抽來。
葉麗娜活物射擊成績明顯上升,平均三十秒開一槍,五槍能中兩槍。
相較而言,夏冬深年紀大,眼力稍稍遜色,慣性求穩,大約一分鐘開一槍,槍槍都能中。
落地的雁有葉依娜、小黃平分料理。
包嘉樂謹記叮囑,一點都不怕臟地趴在越野車底下,兩顆葡萄眼密切觀望戰局,靈活使用精神異能,切換指令。
葉依娜過得新武器,一根兩端呈三角錐形的長棍。
她使出高位踢腿,將掙紮欲飛的怪物再度打回地麵。
待雙腳落地,重心歸位。迅速又捅出長棍,長錐戳穿雁翅,自根部挑出一顆晶石。
幾個人裡數林秋葵最鎮定,安然坐在躺椅上,一雙眼掠過隊員們,實時觀看戰鬥情況,時不時提筆記錄信息。
眼看兩隻大雁一左一右意圖包抄過來,祁越眯起眼睛,身體前傾,將將要衝出去攔截的當兒——
葉麗娜及時發現危機,頂著巨大的壓力,連射兩槍!
砰砰!
大雁應聲落地,她又補槍。
怪物雙眼一翻,死得徹徹底底。
嘖。
算你還有點用。
會燒菜的貉。
祁越退回樹枝,抱著胳膊倚在樹乾邊,突然意識到這個他以為弱智笨蛋的動物家族,並沒有因為少了他而崩潰。
反而一個個都有長進,好像壓根不需要他一樣。
其他人倒無所謂,主要覺得企鵝不需要他,不重視他。
祁越心裡不舒服,簡直想把這堆礙事的家夥們通通打包扔出十萬八千裡,再也不要出現在笨蛋企鵝的眼前。
隻是比起企鵝的安全……
算了,暫時不動他們,下次有機會再扔。
葉麗娜、夏冬深槍法初步過關;包嘉樂年紀小,估計很容易成為攻擊對象,必須學會保護自己,以防近戰受傷。
另外葉依娜唐妮妮……
林秋葵一一做出判斷,絲毫不知與此同時,祁越也蹲在樹葉間,態度嫌惡又粗暴地埋汰著一個個菜雞隊友。
這個動作慢,那個力氣小。
包括反應速度攻擊方式,到處都是問題。
煩死了。
雖然今天冷漠企鵝沒有過來找他,但他果然還是沒有辦法不愛她。
於是這天夜裡,燈火俱暗,一道驚悚的黑影驟然光顧包嘉樂和夏冬深的帳篷。
突然……好冷哦。
包嘉樂小朋友縮了縮脖子,迷迷糊糊坐起來,看到祁越。
“小狗哥哥!你——”回來啦!
話沒說完,嘴巴像鴨子一樣被殘忍捏住。
祁越:“再吵割你舌頭。”
好可怕,他連忙點點頭,乖乖捂住嘴巴。
祁越扛起侏儒鬆鼠,抬腳頂了頂老狐狸:“少裝了,起來。”
接著如法炮製吵醒浣熊姐妹倆。
祁越原本計劃留著樹袋熊跟傻狗兩個看帳篷,其他人拖出去至少跑個五十圈,再輪流爆揍一頓再說。
他不想打擾企鵝睡覺,有點怕被她看到。知道她大約每天晚上十點鐘準時睡覺,這才故意挑十一點過來。
但沒想到,他拽起一堆沒出息就知道睡的動物家族成員,
一行人打著哈欠往外走,居然發現林秋葵的帳篷亮著燈。
說明她還沒睡。
“秋葵最近總睡不好。”
葉麗娜溫聲歎息:“再這樣下去,恐怕會生病吧。”
夏冬深微笑幫腔。“已經病過一場了。”
包嘉樂聰明上線:“小狗哥哥不在家,秋葵姐姐都不吃飯。”
……有嗎?
葉依娜不禁懷疑自己粗心大意。
未免小老妹胡說八道,葉麗娜速速拉起葉依娜,無害一笑:“那我們先去跑步了。”
包嘉樂:“小狗哥哥加油!”
夏冬深:“加油。”
祁越:。
這群弱智。
不過他在原地定定站了幾秒鐘,視角偏轉,終是朝林秋葵所在的地方一步步走去。
如黑暗裡的飛蛾本能追尋光源。
林秋葵帳裡亮著橘黃色香薰燈,祁越以前看她用過一次。
玻璃做的杯,天藍色的石。
滴一滴精油進去,香味跟暖燈一塊兒從指尖杯沿流出來。
這東西跟手電筒有好大區彆。
手電筒光又圓又均勻,線條分明,黑白利落,有種說不出的冷感。
香薰燈卻是不規則的,邊緣有點模糊。
光束朦朧又迷離,仿佛空氣中遊動的螢火蟲,無端照得人影也是柔軟的。
深夜城郊靜謐荒蕪,清冷的月光從不說話。
故而祁越靠近了,能聽到細微的交談跟音樂聲,猜到林秋葵正在看電影。
——又看電影。
她側躺著,也許香薰燈擺的離臉近了點。
浮動的光影將那側臉的線,輕伏的睫,連同一截脆生生的腕骨勾勒得格外輕巧、伶仃。
像水墨畫一樣投在灰布上,送到祁越的眼底。
他看著看著,忍不住抬手摸摸影子,碰碰布上的企鵝。
誰知指尖觸到了,居然冷不丁地蜷縮起來。
感覺特彆燙。
火燒火燎的那種燙。
很虛幻,又很真實。
從他的手指皮膚一路燒進肉裡,燒到心臟。
而後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起來,大腦接收到神經信號,啟動保護機製,才讓他把手反射性縮回來。
這叫什麼呢?
——害怕。
沒錯,這就是害怕,祁越這個月體會過好幾次。
他並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怕什麼,但他忽然有點明白了。
愛是喜歡的終點。
可愛本身沒有終點。
一開始他以為愛就一個樣,最多兩個樣。
他的愛是橫衝直撞,肆意妄為,要不停說著愛你愛你,然後自顧自地抱著企鵝不放。
企鵝的愛則是低調謹慎,不聲不響。
她從來不肯隨便說愛,不從嘴巴說出來,偏偏喜歡藏起來,讓你自己花功夫去細枝末節裡慢慢地找。
就上一秒鐘,祁越還覺得世界上就這兩種愛了,再也容不下其他。
直到現在他才完全領會新的一種。
那就是怕。
太怕了才會疼。
疼讓人膽小,也讓人退縮,做一些以前不屑做的事情。
時間一分一秒的消逝,隊友們仍在遠處呼哧呼哧跑著。
天上的月亮移挪,光線微變。
祁越不知在這站了多久。
林秋葵倒有時間觀念,看了整整76分鐘的恐怖電影,而後關上平板,眼梢不經意地一抬。
帳裡分明隻有一個人。
餘光之中,帳上竟有兩道影子。
那道屬於她的影子低低矮矮。正百無聊賴,無知無覺地趴在幕布一角。
而另一道烏沉的影,站得高高的。
仿若高高在上的神明,又像瘦長詭譎的妖怪。
它緩慢地俯下身,逐漸低下頭顱。
是他一點一點地靠近她。
然後在這四下無人的角落。
輕輕地、無聲地親了她一下。
嘴唇擦過額頭,如蜻蜓點過水。
明明沒有真實觸感,卻有一股令人戰栗的溫柔錯覺。
“……祁越?”
林秋葵輕聲呢喃。
那道影子好似受了驚,飛速後退。
“祁越。”
就是他。
那隻不聽話的小狗。
林秋葵迅速起身,掀簾出去。
視野之內一片皎潔的月光,樹枝搖曳,落下一片片芬芳的桃花瓣。
某些愛在這裡無所遁形。
某隻偷摸的小狗卻反應格外靈敏,瞬間逃跑得無影無蹤。
真搞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簾布徐徐滑落,林秋葵靜靜站了許久,重新回被窩睡覺。
第二天起來,帳篷外一排迷之精神萎靡的隊友,個個掛著黑眼圈。葉依娜雙手捧晶石,一臉難以描述的糾結表情。
這畫麵好像昨天就發生過,林秋葵問:“怎麼?”
她組織言語:“昨天晚上,祁越哥把小黑放回來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
“又把你的躺椅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