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活著走出這棟樓的人,請立刻付之行動。”
祝阿靜兀自說完,隨後才分一絲眼神給暴跳如雷的博士,音色低啞,喉嚨裡仿佛結著黏稠的蜘蛛網:“還有你,博士。”
“最初獨占承諾給你提供實驗場所的人是我,始終在滿足你各種無理要求的人也是我。”
“我不介意一個天才科研家有一點自己的性情,但這並不意味著,你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我。彼此尊重是合作的前提。現在,在你進一步惹怒我、為自己招來厄運之前,你得克製住自己的脾氣,做好分內的事,請問你做得到嗎?”
“……”
她說話時,臉上沒有多少表情。
低緩輕慢的言語中潛藏著惡意,似毒蛇吐著信子。
博士一時遲疑,錯失了反駁的時機。
隻得恨恨扭頭回到實驗室,開始收拾東西。
——區區跳梁小醜。
祝阿靜低眸問保鏢:“那個家夥呢?”
得到回答:“還在六樓,第九實驗室。”
“這裡收拾完,彆忘了轉移他。”
對方畢恭畢敬地領命:“好的。”
林秋葵與葉依娜交換眼神,確認目標,火速改道上六樓。
沒多久,樓道裡閃爍起代表情況緊急的紅燈。
沿著樓梯往上,祝阿靜所提的第九實驗室在樓梯左拐第第二間。實驗室外采用雙層高級智能防盜門一層生物安全氣密門的配置,門邊另駐紮著兩個全副武裝的持槍人員。
用了隱身卡的人觸碰不到同類,卻能觸碰物體。
鋒利的物體經常取人性命於瞬間。
仗著這個bug,林秋葵從空間取出刀,祁越繞到兩人身後,刀光一閃,兩顆人頭斜線挪落,咕咚咚掉落地麵。
接下來,祁·真的超沒見識,不曉得智能門自動警報裝置·小狗還想繼續沿用簡單粗暴的做派,一刀劈開門鎖。
得虧葉依娜擋身攔下,使用能力感受到金屬鎖芯。短短十秒成功解鎖,還免了破門觸發危險警報的風險。
哢噠。
厚重的門扉徐徐轉動,淡色紗霧撲麵而來。
地麵上流淌著一層藍紫調的光,
不同於整棟建築物的銀灰風格,這間實驗室幾乎稱得上純白無瑕。內裡十分空曠,具有一種冰冷死寂的美感。
一粒粒圓形小燈下,數個方塊水缸靜然佇立,簡直就像一顆顆高大的樹,組成一片隱匿在深海之下的神秘森林。
玻璃後起伏的水波粼粼折光,斑斕的光點投射至牆壁,就成了萬千螢火淺淺漂浮,瑰麗的花瓣曼曼起舞。
好奇怪呀……
他們丟掉的妮妮真的會在這裡嗎?
抱著這個困惑,包嘉樂好聲好氣地請求小狗哥哥放自己下來,然後小跑到就近的一個水缸前麵。
缸裡不知裝著什麼液體,星星點點的雜質好比空氣中的繁複塵埃,也可能是大量不知名的海洋微生物。
人類幼崽努力睜大眼睛的話,依稀可以看到水流間夾雜著一點兒微小的軟殼、曲線優美的怪異絲線,還有肉屑。
可是這樣還是看不清裡麵有什麼。
著急的幼崽不得不踮起腳尖,把小臉完全貼上去。
下一秒,一張蒼白泡腫的臉碰上玻璃。
臉上密密麻麻的渾濁眼珠直直瞪著入侵者。
包嘉樂:!!
連忙跑到娜娜姐姐身後躲起來.jpg
請不要問他這時候為什麼不找最喜歡的秋葵姐姐,答案顯而易見:會被小狗哥哥揍,而且是好用力的那種。
“這都是什麼?”
隨著一行人抬腳深入,視線內諸多詭異畸形的生物。
它們表麵大多還維持著人形,保有一頭一體四肢的基本形態。然而皮膚青白龜裂,部分器官反常膨脹。
體表不規則分布著怪誕的魚鱗、尖齒、肉瘤與孔洞等部件。更甚者腋下長出幾條萎縮的附肢;十指退化為軟質觸腕;乃至整張臉退化為粉嫩的肉,嘴張得比頭部更大,從中吐出長長而肥厚的舌頭,舌頭上覆滿熒藍的斑圈。
它們無聲無息泡著水,仿佛正在沉眠。
無疑已被人為地推入怪物行列。
意識到問題多半出在這些奇怪的液體中,未免唐妮妮落得同一個下場,大家趕忙分散行事,最大提高搜索效率。
幾分鐘後,一聲:“找到了。”
她們總算在實驗室最裡端,看到了丟失多日的唐九淵。
他安靜又乖巧地懸浮於水做的牢籠中央。
眼睫低垂,嬰兒似的抱膝蜷縮著身體。
卷曲的長發近似一窩細嫩的水蛇,一團撲散的水草。又像潑灑的金色顏料,泡在水裡,無邊無際地往各個方向蔓延。
此外,迷離的藍光下,妖異的迷霧中。
他穿著一件單薄的實驗服,皮膚泛起美妙的熒光;
後背突起的蝴蝶骨被兩個圓環殘忍穿透,再生長出數條漆黑的細鏈,帶著金屬特有的寒光,一直連接到天花板。
這幅畫麵像什麼呢?
林秋葵無意識地想了一下,想到了。
大概就是某部驚悚片裡看過的,一條被貪婪無度的人類反複索取,最終圈i禁在朦朧臟水中的漂亮小美人魚。
“妮妮!”包嘉樂小聲叫著。
對方並未睜開雙眼,沒有反應。
葉依娜自腰間抽出匕首,意圖打碎籠子。不料連續砍上好幾十刀,那塊成分不明的材料上僅添了幾道淺顯劃痕。
倒是祁越跳到高處,徒手拉斷黑鏈。
唐妮妮傾刻沉落渾濁的水底,失去蹤跡。
“妮妮?”
情急之下,除祁越,其他幾人皆擔憂地貼近水缸
幾隻大小截然不同的溫熱指掌,同缺乏溫度的玻璃親密接觸,發生物理反應,快速印下清晰而又獨特的指紋。
緊接著,一串細小的泡泡躥過視網膜。
唐九淵毫無預兆地從水中現身。
微微鼓著臉,靠近那片被撫摸著的玻璃。
隔著堅硬的物質,他不清楚是誰在叫他,看不到人。不由得茫然地眨了眨眼,眼角多出一層魚類才有的古怪粘膜。
粘膜緩慢褪去,眸色淺得近乎成白。
臉頰邊緣更是生出一片片流光溢彩、薄如蟬翼的鱗。
“妮妮,妮妮,我們來救你啦。”
包嘉樂的熱切呼叫也聽不到。
他低下眼,隱約捕捉到一點奇怪紋路,就伸出手來。
指間同樣連著膜,那是透明的蹼。
其中一根手指,慢慢越過水,在大家不明所以的注視中。
不偏不倚。
恰好抵住某人柔軟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