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老……老老大。”江然擠出一個諂媚的笑容,剛想問她找他有何貴乾。
冷不防對方往前傾身,如幽靈般附在他的背後,一字一句無比清晰:“我不關心你從哪裡來,也不在乎你為什麼來。聽好了江然,我隻有一個問題,”
“在你看的那本裡,主角,到底是不是我?”
這話好比平地一聲驚雷!江然炸開一身雞皮疙瘩,差點嚇得原地蹦起兩米高!!
“你、你……你怎麼知道?!”
“回答!”
她一個使勁,他骨頭被捏得好痛!
“嗷啊,嗷嗷嗷嗷疼,彆捏。”
江然求饒,慌忙坦白:“我看的《末世x鹹魚x野狗》,一篇女頻言情文,暗戀的女神給我推的。本來想著一口氣看完就能找她聊劇情了,誰知道通了個宵就穿書了!”
林秋葵:“你知道所有劇情。”
“也不是全知道啊……”
江然聲音虛了下來:“那本字數太多,我直接看的盜文,盜文網的尿性你懂,日常缺章亂碼。那會兒都淩晨三點半了,我困得要死,很多劇情都跳著看……”
“比如祁哥的死,真不是我不說!主要那部分好像搞得太慘了被讀者舉報,鎖了,全網都找不到啊!連接上下文我頂多知道第一把武裝隊要死,小孩要死……差不多所有人都死光,祁哥也沒躲過去,然後老大你才要開第二把……”
他說話時,林秋葵的手還放在他肩上。
江然特彆緊張,斜著眼珠,時不時看一眼那幾根看似纖細無害的手指,似乎生怕自己一不注意就被掐死。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趕緊補充:“對了對了,我想起來了,雖然我沒看過這段劇情可我女神看過啊!她跟我說過,最後你是哢嚓了間諜和那倆研究員重啟的時間線!”
“沒錯,那倆間諜應該在隔壁樓第七層,他們還沒死呢!不然您佬多走幾步,找他們當祭品怎麼樣?畢竟我還知道一些劇情,留著我能給你劇透!比如……比如比如,我想想啊,比如你待會兒去隔壁會遇到……”
夠了。
她是主角,主角光環能救祁越。
林秋葵知道這些就夠了,再多反而影響未來。
她隨手推開江然,轉身走向電梯。
“秋葵姐……”葉依娜在身後叫她:“你要去哪裡,我能陪你去嗎?”
她沒有回頭:“不用,半小時內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們自己想辦法走。”
如果她回來了,就代表她沒能找到那兩名研究員。
屆時她或許會為了祁越親手殺死自己朝夕相處的隊友,或許不會。
她不知道。
她說不準。
因為童佳說得沒錯,失去祁越的她已經沒有了理性。
她變成瘋子。
徹頭徹尾、失控的瘋子。
“林秋葵!”她按下電梯鍵,換童佳叫住她:“冷靜點,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阿鋼的弟弟死了,小薇的奶奶死了,萊維提普的姐姐死了,現在他們也死了。我們所有人都在不停地經曆,不停地失去,這就是末世。”
“總有一天我們也會死。你信或不信,我非常確定在場每一個人都會死,並且無一例外都是慘死。可在那之前我們都還活著,人活著就隻能學會接受。儘管這次重逢相處時間不是很多,可我相信你有那個能力,你不會就這樣變成一個視人命為草芥的惡徒。”
“……”
叮咚,電梯到位了。
千瘡百孔的金屬門徐徐拉開。
林秋葵站在門外。
她知道,她本該頭也不回地離去,爭分奪秒地趕往另一棟樓,絕不能浪費寶貴的時間。
她也知道,身體裡殘留的為數不多的理智勉強知道,童佳說得沒錯,這世上不是隻有她一個人在失去。
可是。
那又同她有什麼關係呢?
她又不是救世主。
她並不是前來拯救這個世界的。
恰恰相反,她是從另一個世界偷渡來的逃兵。
原本的人生失敗,頹廢,腐爛,她在那裡活得無人問津,結局橫死街道,然後才來到這裡。
看懂了嗎?
她才是那個迫切地尋求救贖的人。
而祁越就是她的救贖。
唯一的不可取代的救贖。
她不相信有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整整走了二十三年,還能放下苦苦奢求得之不易的光,就像不相信溺水的人會輕易放開最後一根稻草。
因而她微微偏過頭,特彆平靜地問了一聲:“如果死的是袁南,你也會這樣說麼?”
“什麼?”
“捫心自問,假如今天被活活炸死的是你最好的朋友,是你親人,是你爸媽,你也能輕飄飄地說出這句話嗎?我們都在失去,所以必須學會接受?”
“也許你能,但我覺得不能。”
“因為此時此刻你能說出這些漂亮話的前提是,那些死去的人僅僅是你的隊友。你還沒有真正感受到那種絕望,你沒有他們還是能活,可我不能。”
“我不能沒有祁越,我不想、也沒有能力接受這個結果。”
“事已至此,無論我要做的事能不能成功。希望你不要自以為了解我,了解我和祁越的關係,以及祁越對我的意義。不要再多管閒事地審判我,指導我,替我發言,否則你隻能祈禱你不會有那一天。”
“失去你生命中最重要最獨一無二的人,然後有一個所謂理智、正義的局外人冷靜地勸你接受。”
“有祁越,我可以比你們想象的任何聖人都要好。沒有祁越,我也可以比你們想象的任何惡徒更加糟。”
“這就是我的答案,童佳。”
“後會有期。”
“僅限這個時間線祝你不會有死在我手裡的那天。”
說完,衣角翻飛弧度,林秋葵走進電梯,獨自一人走進渾濁的淡霧。
再也沒有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