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複又歎了口氣:“你和段衍鬨矛盾了?”
周沅一愣,就聽周淮又說:“他平日裡最是疼你,今日我說來瞧你,他竟是尋借口避開了,我也不知道你二人因何事不虞,但你阿衍哥哥為你這件事近日也是頗上心,圓兒,可不許任性。”
周沅也不是第一回因小事同段衍置氣,周淮自然以為這次也如以往一般,是周沅的小姐脾氣又犯了。
不過比起讓周淮知道段衍的心思,他這麼誤解也沒什麼不好,周沅並未解釋,承了他的責備,低聲說:“我知道了哥哥。”
瞧著周淮出了帳子,周沅倚在門框上,一臉沉思的盯著天邊一片花狀的雲彩。聽外頭熱鬨的聲響,她幽幽呼出一口氣,又回去捧她的白粥喝。
另一側,關押小廝的隔間裡,鄭凜給他鬆了綁,下巴朝門外抬了抬:“走吧,外頭有人送你下山。”
小廝顯然是懵了,一時沒有動靜,審訊中被嚇唬的早就有點神誌不清,這會兒結結巴巴道:“什、什麼?”
鄭凜不耐煩:“讓你走,怎麼,不想走?”
小廝早就做好被亂棍打死的準備,這會兒忽然跟他說能走了,蹭的一下站起來,卻因為坐的久了,腿腳不利索的又跌了下去,最後連滾帶爬的跌跌撞撞跑出了隔間,直衝向帳外。
外麵候著的人一把抓過他,押著手臂送下了山,隨後便瞧都不瞧小廝一眼就走了。
小廝原還生疑顧家人會不會放他走,沒想到竟真的送了他下山,他心中不由雀躍,連忙往家中的方向去,這一時高興昏了頭,自然也發現不了藏在暗地的人。
新的月份來臨,春獵便也和和睦睦的收場,皇帝與大臣們周璿,演出了一派君臣和睦的表象,但內裡究竟幾分真假,誰也沒那功夫深究。
左右春獵也不過隻是供個場合,促進君臣關係罷了。
五月是春日的末月,今年的氣候又怪異的很,三月便開始泛著熱氣,這會兒到了五月,更是天熱。
回了顧家,周沅就被當易碎的翠玉般供著,楊姑姑和吳媽媽兩個年長的老人輪番讓廚房做骨頭湯,這麼養了半月,她小肚上的嫩肉倒是多了一圈,夜裡顧微涼捏著很是滿意。
好容易可以活動手肘,周沅總算是可以自己用飯了,難得多用了幾筷子飯菜,過了晌午便倚在小院兒的躺椅上,夏荷與秋嬋一人打傘一人搖扇,不知打哪兒吹來的花瓣落在周沅裙擺上,好一副美人小憩的景色。
顧微涼給兩個丫鬟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動作熟練的抱起睡下的人往屋裡走去。
周沅睡的不太深,很快就被驚動了,揉了揉眼睛,稍稍睜開了一條縫。
“不用動,睡吧。”他安撫著將人放在金絲薄被上,將人哄的睡著了方才起身去書房。
鄭凜早早便等在那兒,顧微涼剛一推門進來,還未落座他便急急說:“那小廝也真是心細,似是怕我們訛他,硬是在家中歇了小半月未曾出門,昨個兒借著買大米的由頭,從米鋪繞到了蘇家後門,且被請了進去。”
顧微涼沒吱聲,這結果他早有論斷,讓鄭凜盯著,也不過是錦上添花,將蘇家做的事板上釘釘罷了。
因而他並未有太大驚訝,鄭凜抬腳近了一步,神色凝重道:“侯爺也太大膽了些,公子留他撒野到現在,他倒是還打起了害夫人的主意,分明是想挑事兒!公子,可要動手了?”
“人安排好了?”
鄭凜一肅,答道:“是周大公子營裡的人,信得過。”
顧微涼要對付蘇澄這事兒並不瞞著周淮,何況蘇家又害圓兒受了重傷,周淮雖不親自摻和,但也派了個極擅弓箭的心腹供顧微涼差遣。
雕花紅木座椅上,男人整個背部靠著椅背,身子略微側傾,一手附在刻著波紋的扶手上,語速平緩,沒多少情緒道:“去吧。”
鄭凜情緒高漲,領著吩咐立即退下開始著手此事。
蘇澄這一年來,為斂功名,幾次三番派兵攻打敵國,皇帝並未製止,反而是次次都允了,勝過也敗過,總歸蘇澄是得罪了不少人。
就這麼死在家中,得個為國捐軀的名聲,反而還便宜他了。
而侯府並非一般人家,死了一個蘇澄,還會有人承襲官爵,隻看蘇家後麵一個掌事人拎不拎的清了。
說來說去,官場紊亂,人心難測,誰死誰活有幾個人在意。
顧微涼眼神淡漠的瞥向一旁的竹葉窗,那日光透過竹節星星點點的落下。鎮紙邊疊著一塊小方絹帕,上頭繡著朵歪歪扭扭的小黃花,他忽然便抵著嘴角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