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顧微涼與周成祿二人隔著石桌相對而立,各自執筆在紙上作畫題字,一言未置,卻難得安逸。
另外兩個姑爺則各在一側看著,時不時溢出一聲讚歎。
周沅嘴角噙著一抹淺淺的笑,周沁偏頭笑看她一眼:“其實三個女婿裡,爹最喜歡顧大人,隻是端著不肯說罷了。”
周沅連連點頭:“二姐姐,我覺得好高興呀。”
她說著,往周沁懷裡鑽了鑽,直將秋嬋給她梳好的發髻給蹭亂了。
周沁瞧著也歡喜,一邊用手理著周沅的發髻,一邊說:“現在什麼都好,爹娘與顧微涼關係尚在修複,他又待你極好,再添個孩子便是全了。”
周沁是有些擔憂的,周沅孩子心性,出嫁前被家裡寵著,出嫁後顧微涼也縱著她,怕她安逸過頭,不知道為自己的將來打算。
雖說現下看來顧微涼尚未有納妾的打算,可男人向來信不得,哪怕是周沁持著伯爵府自己那一方院子,麵上看起來波瀾不動,可有多少丫鬟存心彆的心思。
她嫁的還隻是一個伯爵府的嫡子,並非要承襲爵位的長子,都尚且有不少人打著主意。而謝擅雖與她恩愛,可也對旁的女子偶有動心的時候,這都是尋常事。
男人的恩愛,是可以分給很多人的。
周沁抿了抿唇,到底是不願叫周沅知道太多不好的事兒,隻提了兩句要她好好養身子備孕,其餘也沒有多說。
周沅囫圇的點頭應下,沒好意思說她已經有意養著身子了。
自打上回春獵時顧微涼說了那番話後,周沅便開始時不時念起這事兒,也有讓吳媽媽去尋些備孕的方子。
姐妹二人正說著閨事兒,那頭周江江端著一碟子薄荷糕過來。
她手心拽著一塊素色絹帕,將糕點擺在長椅上:“二姐姐,五妹妹都嘗嘗,薄荷糕解熱,這個時候吃最好。”
薄荷糕是雲姨娘最拿手的糕點,往年姐妹幾人還在家中的時候,到了春夏季雲姨娘也沒少往幾人房裡送糕點。
周江江往院子裡看,瞥了一眼站在周成祿身側的高袖,不由抿了抿唇。
他好歹也是科舉出身,論作畫題字,應當也是不差的,可這個大好的機會能讓她在爹麵前多表現表現,他卻隻知道陪襯在一旁。
周江江有些頭疼,眼不見為淨,隻好收回目光。
姐妹三人排排坐在長廊下,用著雲姨娘做的糕點,倒也還算愜意。
隻是周江江忽然提到沈嫣,好奇問:“沈嫣妹妹今日不回府麼?可有人去陸家隻會她一聲?”
話落,方才還算歡快的氣氛攸的一滯。
倒不是因為和沈嫣有多大的過節,隻是自打陸家燃納了妾之後,沈嫣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尖酸刻薄,更是看不上彆人家的小妾,偶爾赴宴時,還得罪了些人。
不過既然是端陽節,周家小辦的家宴,自然不會落下沈嫣。
周沁拍了拍手心裡的糕點殘渣,又用帕子點了點嘴角方才說:“早早差人送了帖子,許是有什麼事兒耽擱了吧。”
正說著這話,對麵小徑上沈嫣便攜著陸家燃款款走來,一身桃紅襖裙,金飾玉鐲,倒是沒有尖酸刻薄的模樣,反而是貴氣的很。
整個家中隻有周江江與她交好,是以沈嫣攜著陸家燃和周成祿打過招呼後,便直奔長廊下,親昵的挽著周江江的胳膊。
“江姐姐,我可是許久沒有見過你了。”
周江江笑著應是,拉著沈嫣坐下來:“才和二姐姐五妹妹問起你,你這就來了,也是巧。”
這話本也就是寒暄,但沈嫣不知怎麼,渾身一僵,方才還揚起的嘴角驀地一僵:“說我什麼?二沁姐和圓兒妹妹莫不是趁我不在,談論些不好聽的吧?”
周沁皺了下眉:“我們姐妹說話說了什麼不好聽的?你可彆一來就往我們身上潑臟水。”
周江江看氣氛不太對,也打著太極,拉了拉沈嫣的袖子:“是呀,我們就是問你怎麼還不來,午膳時辰都過了呢。”
沈嫣緊了緊手裡的絹帕,也知曉是自己過激了,平複了下心緒才落了座。
但沈嫣一來,氣氛到底沒方才那麼輕鬆,周沅也輕輕靠著周沁不說話,周江江識趣的把沈嫣拉到自己院子裡說話,這才算好。
周沁歎了口氣:“瞧見沒,自打她院子裡進了個妾室,便成日不得勁兒,總覺得外人在背後戳她脊梁骨笑話她。”
說起來陸家燃納妾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大就大在這妾室是在沈嫣成婚不滿三個月就納了,納的還是陸家燃的表妹,深受陸夫人喜愛,這一傳十十傳百,沈嫣便成了個笑話。
周沅咬著唇鼓起腮幫子,可說起來,陸家燃也是不好。當初可是他非要娶沈嫣,一副愛的死去活來的模樣,成婚還沒有三個月,他這新鮮勁兒就過去了。
周沅看向院子裡,一雙杏眸眨了兩下,盈盈秋水般的目光落在顧微涼身上。
男人背脊筆直的坐在石凳旁,手握狼毫,骨節鮮明,整個人顯得儒雅又清冷。周沅越看越歡喜,還是他好。
最後一筆收住,顧微涼挽著袖口將狼毫架在山形筆架上,似是注意到身後的目光,他側身看了周沅一眼。
似是覺得周沅閒的無趣,便招手示意她過來。
周沅得了他的示意,提著裙擺便小跑過去,正逢周成祿收筆,周沅還沒來得及朝顧微涼笑一下,就聽周成祿問:“這兩幅畫,哪幅好一些?”
小姑娘一對漂亮的梨渦頓時僵住,低頭看了眼周成祿那幅畫,又看了看顧微涼這副,臉色稍稍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