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以後真的要以這副樣子活下去?
季昀蹙眉看鬱唯一去拍季霄的那隻手,忽然道:“唯一,匆忙回來,你嘴上都乾了,快去喝點水潤潤。”
小綿羊明顯是想支開她,大概有些話要單獨對季霄說,鬱唯一點點頭站起來,到底有些擔心,走的時候沒那麼乾脆利落,直到季昀朝她彎唇笑,笑得她摸摸鼻子。
行吧。
要相信小綿羊。
病房門關上,房間裡更安靜了。
季昀眼中的笑消失,他看著季霄,後者也在看他。
很難形容季霄此刻眼中所透露的情緒,絕望、怨毒、憤怒、不甘等交纏,他沒有理由再裝下去了。
明明就是一個工具人,一個垃圾桶而已,他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到頭來,自己卻被這個工具人反噬了。
早知道……
早知道!
季霄狠狠咬牙,發現連這個動作也做不到。
季昀迎著他仿佛想要吃人的視線,聲音平淡:“有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到你把唯一關了起來,她病得很重,聽不到、看不到、說不了話……和你現在差不多,而你就在旁邊,你用她的健康換了你自己的健康。”
“但我知道,如果不是唯一……這是我未來的結局。”
季霄眼神沒有任何變化。
沒有心虛。
沒有愧疚。
甚至還在想,果然沒有猜測,一切都是因為鬱唯一。
從那次按照劇情本該和季昀離婚,結果沒有離時,劇情就開始偏離了。
隻怕就是那個時候,原來的鬱唯一被代替了。
像他一樣。
季霄恨自己為什麼不早點知道。
他明明懷疑過,也問過係統,係統卻打消了他的疑慮。
似乎看清季霄心中所想,季昀頓了頓,說:“看來,想讓你後悔愧疚是不可能了。”
得知多年來身體病弱的真正原因後,季昀其實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父親季文森。
那場由季霄帶給他的高燒,讓他失去了聲音,身體開始病變,沒人知道真相,都以為是季昀運氣不好,包括季昀自己。
十多歲的小少年陡然失去聲音,身體變得虛弱,哪有不怕的?
那時季詩詩年幼,季母無法分心,季霄已經成年,展露出超強的經商頭腦,季文森一邊讓助理輔佐季霄處理公司事宜,一邊照顧季昀,到處尋找名醫。
一次次期望,一次次失望。
季文森一直鼓勵季昀,和季昀一起學習手語,甚至要求全家人都學。
這就是為什麼季家人都會手語的原因。
季昀還記得季文森那時總喜歡溫柔地撫摸他的頭,笑著說:“昀昀彆怕,爸爸答應你,一定會治好你的聲音。”
他就真的不怕了。
覺得隻要自己乖乖吃藥,早點讓身體好起來,哪怕說不了話也沒關係。
然後,季文森在替季昀尋找名醫的路上,遭遇車禍身亡。
司機很幸運地活了下來,醒來據他說,季文森當時很高興,認為這次找的醫生希望很大,還說等治好季昀,一家人高高興興去旅遊一圈。
母親怪他,是他害死了父親。
連他自己也這麼認為。
從此,他成為家裡的隱形人。
季昀想,他是個罪人。
罪人是沒有資格待在家裡的,也沒資格用家裡的錢。
於是,他搬出大宅,大學學費自己掙,身體孱弱沒有關係,又不是病得不能動了。
成年後的他沒用過季家一分錢。
季霄每個月都會找他,想打錢給他,他自然拒絕,但不代表不會記得。
父親去後,是季霄這個大哥在真心實意地照顧他。
所以他敬重季霄。
直到鬱唯一告訴他真相。
撕開了那張殘忍的麵具。
這些年來,他活得仿佛是個笑話。
而這個笑話,父親用生命替他買了單。
可直到此刻,做了那麼多錯事的季霄已經自食其果,依舊沒有半點後悔和愧疚。
爸。
你曾經告訴我,要心胸豁達,用善意看待世界。
可唯一卻說,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你們的話我都讚同。
所以我的選擇……
季昀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季霄,燈光使他的臉一半明亮,一半隱在陰影,隻聽到他低沉溫柔的聲音:
“希望你保持現在的狀態,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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