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離塵會一眼看穿神骨已不在他身上,帝璃並不意外。
他笑了一下,麵如金紙,嘴角噙血,突然就變得比平日裡看著更虛弱,好像之前露凝感覺他氣色好了一些都是回光返照。
露凝有些著急:“他把神骨挖出來了?”她抓緊了解離塵的衣袖,他身上的氣息還是那麼清冷好聞,離他近一些,人都踏實了不少,漸漸也不再那麼慌張。
“你可是已經知道在哪裡了?”她仰著頭問。
帝璃安靜地看著露凝,她麵對解離塵時與麵對自己完全不同。
對著他,她從不露出笑容,眼神始終疏遠冷淡,拒人於千裡之外。
如果不是見過她對著解離塵的樣子,他幾乎要以為露凝是什麼冰山美人了。
他慘笑出聲,咳得越發厲害,血濺起,除了最開始的那些,再無金色神力。
他的身體越發沒有力氣,漸漸倒在地上,形容狼狽,露凝闔了闔眼,終究還是轉開了頭。
帝璃見此,就還能安慰自己,還是有人會對自己“不忍心”的。
“在哪裡都無所謂。”
解離塵也不希望露凝看到這些畫麵,雖然她似乎已經不怕這些了,但血腥猙獰的場麵並不適合她,她應該站在溫煦光下和風之中,看著日升月落,雲卷雲舒,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因他身陷危險,舉步維艱。
他側身擋在露凝麵前,對帝璃的處置輕描淡寫到了極點。
曾經他以為以自己對慕青竹與此人的恨,定會留著他一口氣兒,讓他受儘折磨才能去死。
在帝卿塵的魂火現身之前,他也和露凝有過一樣的猜想,慕青竹將如今的帝璃送上帝尊之位,除了需要一個傀儡之外,此人很可能是他和彆人的孩子。
但帝卿塵出現之後,聽慕青竹本人說了那些話,他就知道這人肯定不是。
不管是他、慕青竹還是帝卿塵,都和帝璃很不一樣。
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血脈聯絡,慕青竹隻是隨便找了個替身罷了。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他沒心情也沒時間折磨他為樂,不管他將神骨藏在了哪裡都無所謂。
帝璃隻覺眼前一黑,淡淡的紫光消失在視線中,身體已經完全失去掌控。
體內最後的神血流乾,哪怕解離塵不出手他也是活不下去的。
他出手反而是給了他一個痛快。
可他其實還沒準備好。
他還會有很多事沒交代,很多話沒說,現在都沒機會了。
他閉著眼睛,呼吸漸消,身體開始化光。
露凝被解離塵擋得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見,她也不想看,注意力放在解離塵身上,一會摸摸他的手一會摸摸他的腰,摸得他不得不轉過頭來,投給她詢問的眼神。
她正要開口,忽然聽到帝璃的聲音。
他語氣嘶啞,音量輕得幾乎聽不見,但屋子裡的其他兩人都聽見了。
“……若肯為我立碑,我、我想叫披星。”
露凝怔住,終於還是傾身望向了已經咽氣的男人。
畫麵並不恐怖,甚至還有唯美,他的身體變成星星點點的光明,一點點消失在空氣中。修士隕落從不立碑,隻會供奉牌位,因為無屍首可收斂。
帝璃……不,是披星,他提到立碑讓人有些意外,凡人死去才會立碑。
所以,他從前也是個凡人嗎?
露凝微微抿唇,心中情緒有些複雜,可現在也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她很快掃開思緒,扯了扯解離塵的衣袖問:“你的傷還好嗎?”
解離塵自始至終都是看著她的,披星說過什麼,表現成什麼樣子他都不在乎。
他沒回答這個問題,好像也不擔心外麵的人進來,直接反握她牽著衣袖的手,緊緊抓在手中輕輕扯了一下,她就回到了他懷裡。
他的衣袍有些冷硬,趴在上麵並不舒服,但露凝一動也沒動。
她側耳貼著,感知著他的心跳,從他的身體力行中得到了回答。
他沒事,一切都很好。
露凝覺得眼眶有些熱,連日來緊繃的神經這個時候才算是徹底放開了。
“我很想你。”
她抓著他烏黑的長發,這是很新鮮的體驗,應該是白發太顯眼,為了掩飾身份才化作黑發吧?
她輕輕捋著他的黑發,就像撩動他唯獨對她溫柔的心弦。
“不要想我。”他開口,聲音低沉,帶著濃濃的自厭,“討厭我吧,怪罪我,發些脾氣,我心中尚好受些。”
露凝稍稍抬頭,盯著他下巴看了一會,踮起腳尖親了一下。
解離塵身子僵了僵,帶著炙熱的呼吸低下頭來,捧住她的臉吻下去。
她穿著喜服,比當初他為她準備的華麗百倍。
隻差一步她就要被迫和彆人成親。
他將她緊緊扣在懷中,像要與她合二為一,周身流動的魔氣包裹著他們,露凝都看不清外麵的景象了。
但這些魔氣又很懂事,隻敢在外圍,不敢過於接近她,其中帶著屬於解離塵的氣息,讓露凝非但不討厭,還很有安全感。
她有些呼吸困難,卻沒掙紮,她太了解解離塵了,很清楚他又開始自閉了,不由輕笑出了聲。
這聲笑成功將壓抑的氣氛攪散了,解離塵力道驟鬆,露凝得以呼吸,反而更往他懷裡鑽,他衣領上的刺繡磨著她的臉,她有些不高興地扯開,因為有些用力,把他的領子扯得有些大,抬眼對上他暗了暗的眼神,清清嗓子放開了手。
“慕青竹不知在哪裡,你是如何安排的,我們快些行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