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顏平之做了官兒,依舊沒有好女孩兒肯嫁。一拖二拖,薑氏都進門兒了,趙忠來喝喜酒,一想,嘿,這裡不是有個好女婿嗎?雖然不是世家出身,可是顏家知根知底兒,顏老哥疼這個三郎,怎麼看怎麼不吃虧。就他們家了!還有那個吳氏,當年趙忠這貨不講究,上趕著管個小老婆叫“阿嫂”,吳氏與他們這幫人處得都不錯,趙忠越想越滿意。
趙忠閨女也多,哪怕由著顏平之挑也行啊,好歹得嫁出去一個!
顏啟也不好推辭,實在是庶子要結婚,沒人肯應聲,他騎牆頭上下不來了,有個人搭梯子,還是閨女隨便揀,也就答應了。要說這麼荒唐的事兒,楚氏是勸過的:“委實過了,婚姻是父母定的,往衛將軍家中選女為妻,是天子做了都要被說輕狂的!請衛將軍家裡定一好女,咱們再往下聘才好。”
顏啟想要發作,到底不像趙忠那樣腦殘得徹底,一想,好像也對。就跟趙忠說了,趙忠還說顏啟厚道,不能叫他家吃虧。把閨女們拎出來宣布了消息。顏啟寵庶子是出了名兒的,更兼顏肅之“被”讓官,更是京中皆知。趙家的女孩兒們拿出她們母親爭寵的勢頭來競爭,手足相殘,一圈下來,趙氏脫穎而出。
在這麼個家庭環境下長大,沒有出身正派的嫡母教導,不但生母是婢妾,周圍全特麼是爭寵的婢妾,趙氏打小就知道,謙遜有禮是個P,不爭不能得利,凡事都要出個頭兒,有好事兒的時候上頭才能想著你。要抱緊了說話算數的人的大腿,其他的人,哪怕是手足兄弟,也特麼是競爭者。合作什麼的都是暫時的,合夥人也是可以利用的。什麼都是虛的,包括名聲,唯有權與利是實的。反正吧,哪兒哪兒在她眼裡都是叢林,這世界就沒有光明的地方兒。“把蛋糕做大”的理念她是沒有的,倒是對“如何搶到更多的蛋糕”深有體會。
無怪乎楚氏麵上對顏平之是仁至義儘,對這個三兒媳婦卻是真喜歡不起來。
趙氏也不在乎,這家裡的大Boss又不是婆婆!眼看兩個嫂子給閨女都起了名字,獨她,全家都是失學兒童,想不出名兒來。她素來好強,自己想了半天,都覺得不好,乾脆開動腦筋作弊,等丈夫回來,讓顏平之給姑娘起名字。顏平之一聽了兩個侄女兒的名字,不用多想,就給女兒起名“聖愛”。
趙氏也是一個做事踩點兒的人,看著薑氏父親周年祭,楚氏給麵子地押著顏肅之過去,雖則不曾親至,也送了許多祭禮。趙氏的鬥爭精神又催促著她,必須在這時候顯擺一下。
於是,在顏肅之、薑氏夫婦參加祭禮回來,而顏啟等要往衙裡去的人也回來的時候,跑到楚氏麵前宣布閨女的名字。這也是經驗,比如,她姐要是做了雙襪子給她爹,她必須就做一雙鞋,還要饒上條腰帶……
這一回,她碰上了神經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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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肅之生命中的前十四年,是個被壓抑、但是價值取向與主流社會相符、雖然爹娘都不偏疼但是依然對父母長輩保持敬意的好孩子,直到第十五年上,他有了工作的機會,試圖證明自己、讓父母的眼睛多看一看他的時候,一道巨雷劈下!一慣偏疼的父母壓著他把好不容易可以證明自己的工作機會,硬是以一個道貌岸然的名義給“讓”了出來,他分明不是這麼想的,還得裝成很快活。
顏肅之爆了!
這個時候的他,還不曉得要如何反抗,隻是生悶氣、喝悶酒而已。直到楚氏給他說親,說的是難得的世家女,他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安撫——尤其是顏平之的想娶妻,世家完全不搭理,對比之下,顏肅之心裡好過了很多。然而薑家又臨時生了變故,顏肅之終於就找到了突破口。跟老婆相敬如冰是一條,跟父母對著乾,他更起勁兒。要不是他相當有“冤有頭債有主”的精神把火力都集中在這父母兄弟身上,薑氏的日子會更難過,而絕不是僅僅被漠視。
今天這事他本來就不情不願的,趙氏這娘們兒還一臉賤笑來顯擺她閨女的名字:“郎君給起的,叫聖愛。”
說來也巧,顏啟平素不到楚氏這裡來,今天是遇著了件不順心的事兒,要跟楚氏說一說,聽楚氏是怎麼分析的。順便就帶著其他三個兒子一道過來了,兒子們給母親請安,媳婦們自避至屏風後,薑氏讓阿圓把女兒抱去房裡睡覺。楚氏也不藏著掖著,直跟顏啟說了三孫女兒的名字。
顏啟順口就說:“好好,三郎起的好名字。”
顏肅之聽了,“嘿嘿”一笑,衝坐在對麵兒的顏平之擠眉弄眼地直樂:“你還真曉得事,你生母聖上就喜歡,你閨女也要叫聖上喜歡?可不是,不知道你閨女什麼時候能再得二十匹天水碧?”
如果顏神佑還醒著,一準兒在心裡“臥槽”一聲:中二病,你直說你爹戴了皇帝給的綠帽子、你娘還不如個小妾,這樣真的不是在作死?
不錯“聖愛”二字本意是沒那麼猥瑣,可架不住顏肅之的神表情,那上麵分明寫滿了曖昧的潛台詞。那擠眉弄眼的樣兒,要不是長得好看,都能被當流氓給抓起來揍。反正吧,仁者見仁,在場的人怎麼聽怎麼覺得他像是在說桃色緋聞。哪怕不是嘲諷顏啟帽子的顏色,也有可能是嘲諷顏聖愛將來要當小妾——總之,不會是好事兒。
一時間眾人腦補紛紛。
顏啟氣得要死,他雖然一時想不到顏神佑想的那麼多,也直覺得不是什麼好話。跳起來要打人,可顏肅之這貨吧,頭十幾年那真是個好孩子,文武兼修的那一款,就想著他爹是武人,如果武藝練好了,是不是能討爹歡心?結果爹不開心,可他也練出來了,顏啟哪裡打得到他?
顏肅之一麵跑,還一麵回頭做鬼臉兒,對顏啟道:“為不使父有殺子不慈之名,我先走了,父子之間,不用謝。”說完,跑得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