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敢當場甩臉子,可顏平之這慫包不敢!
顏平之平生最恨之事,便是他乃是庶出,可他偏偏又對嫡母心存芥蒂。說他懷念生母吧,他又對吳家人十分瞧不上眼,頗覺這些人粗鄙。實在是個矛盾的人。
吳家人生得並不醜陋,衣著也是乾乾淨淨,隻是行止上與顏老娘頗為合拍。顏平之頗以為恥,聽著顏老娘說:“她這是什麼樣子?有客來了,與婆婆臉色看嗎?”雖是罵的楚氏,顏平之卻十分不領情。
然而吳家人來了,又頗得顏老娘母子之心,顏平之隻得捏著鼻子賠著。什麼“外祖父”“舅舅”“表弟”“表妹”他是一句稱呼也不肯給的,原本隻是努力保持平靜。等楚氏一走,他的臉也掛了下來——就剩他一個陪著了,太坑爹。
顏老娘還在那裡跟吳老爹絮叨著:“這個媳婦不賢良,可惜了你家閨女……”
顏平之再忍不住了,壓了怒氣,還要好聲好氣地勸顏老娘:“阿婆,您前些日子身子還不爽快,今天彆太累了,累壞了您,又是我們的罪過了。”
吳老爹原本有個好閨女,也因此得利,不幸遇到楚氏手太狠,壓得他二十多年抬不起頭來。閨女也被打死了,自家也沾不上將軍府了,這回好不容易得了這個機會,也是存著看看外孫的心思。然而一見楚氏,他全家心裡都怵上三分。等楚氏走了,顏平之又這般說,連忙道:“正是正是,太夫人歇息要緊。”
顏老娘也確有些乏了,又被楚氏噎得不行,心道,等狗兒回來看我怎麼說給他聽。便對顏平之笑道:“你是好孩子,安頓你外公一家子住兩日再走!親家,這家裡屋子還有兩間,隻管住下。”
顏平之:臥槽!
能讓顏平之連裝逼都忘了,可見顏老娘這句話的殺傷力有多大了!顏平之想要的外祖父,乃是去世的老楚太尉那樣的體麵人。不是吳老爹這種將閨女給人送給當妾的人。
讓他安排?他怎麼安排啊?家裡的事兒,他做不了主。驃騎府的事情,自有屬官,內宅的事情,是楚氏掌管。可顏老娘說的話,他沒膽子反對。他在這家裡立足的根本,就是這母子二人。
出得顏老娘的住處,他左思右想,是真想不到要把吳老爹一家安排在什麼地方。隻得暫將他們安排在客房裡,交代一聲:“不要出屋,不要亂走,我去稟阿爹。”便走了出去。
吳表妹女孩兒家,天生敏感些,怯生生地問她爹:“表哥是不是不歡喜?”這是一個麵目清秀的女孩子,水靈靈的大眼睛,白嫩嫩的皮膚,一頭烏鴉鴉的頭發。用這種語氣說起話來,有一種惹人憐愛的美感。
吳舅舅瞪了她一眼:“休要胡說!”卻也不敢再多說話,生恐這周圍有什麼楚氏的密探。
心裡擔憂不止的吳家人不知道,更大的難堪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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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顏啟散朝回來就到自己府裡,又想籌劃著推行他的計劃。首倡的大獎兌成了老娘進京,他得再想辦法弄個大獎兌給顏靜姝才行。正在開動腦筋呢,被顏老娘叫了過去,好一通告狀。
顏啟聽了也很不自在,當初吳氏被杖斃,楚氏出走。他將楚氏迎回,兩人便是約定,楚氏可為他管家,但是吳家人永不許踏入顏府一步。他隻道楚氏鬆口,便是許了,哪知楚氏這樣當麵不給吳家人臉呢?當下便對顏老娘道:“娘,我去說她。”
顏老娘一把鼻涕一把淚:“她如今有三個兒子撐腰,我們動不得她了,也休不了她了。”
顏啟一看他娘哭,心裡也難受,連忙說:“我去說她去。”
可就像顏老娘說的,楚氏生了三兒一女,兒子都當官兒了,女兒也嫁人了。他能把人怎麼樣呢?就算他脾氣再壞,還得顧忌一二。這會兒鬨出事兒,對他不利呢。以前他是個光腳的,肆無忌憚,現在他想穿鞋,便束手束腳了起來。
到得楚氏上房,他還繃著個臉,對楚氏道:“你今日在阿娘麵前,如何無禮?”
楚氏便啐到了他的臉上:“呸!命我的兒子向吳氏賤仆叫外祖父,我走避開去已是與了阿家麵子了!”
顏啟沒有唾麵自甘的修養,一抹臉,怒目道:“三郎原就是吳家外甥!”
“我自姓楚,這家裡的孩子都隻有一個外家!你的嶽父隻有一個!那個姓吳的是誰的外祖父?你再說一句?!你敢到外麵說一說?”
顏啟也有些心虛了,好歹也算知道一點風俗了。忙說:“你便是當與阿娘些麵子。”
楚氏眼神冰冷地看著顏啟,倒真把顏啟看得有些寒意了。楚氏冷冷地對侍女道:“將軍累得昏了頭,請他出去休息罷!”
顏啟還不想走,這個時候絕逼不能走。顏啟的缺點很多,但絕不包括不知道利害關係。對著楚氏作揖道:“夫人,夫人,且忍一時。”
忍?楚氏冷笑道:“忍到你那好聖人再賜二十匹天水碧?不用等了,我明日便為他們求賞去!”什麼時候忍、什麼時候發作,她不用顏啟來教!
顏啟又要瞪眼,楚氏將脖子一梗,盯著顏啟道:“人呢?還不送將軍去歇息?阿家既嫌棄我不賢惠,去,將新買的婢子送往書房,由著將軍挑去。挑了誰,就是誰。”
顏啟年輕那陣兒就好個女色,且以夜禦數女自豪。早年最愛,如今卻成了戳傷疤的利器,刀刀捅在心上。顏啟臉脹得通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甩袖子走了。
說是休息,也不是躺下了。還有晚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