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外甥揍成個豬頭,又與山小同學進行了一番懇談,顏肅之終於有功夫跟老婆孩子閒話家常了。du00.com
先前兩天,又是宴請,又是安頓,顏肅之隻來得及慰問薑辛苦,表揚顏神佑能乾,同時問六郎正式學習感覺如何。具體的細節,都沒時間問。現在將隨征諸人放了三天假,留守諸人又要忙碌盤點接收戰俘等事宜。連大會都定在三天後舉行,顏肅之大清早跟李先生練完對眼神功,回來一家四口半一起吃完了早飯之後,開起了茶話會。
薑氏心裡,如今昂州無大事,一切都很健康向上,除了閨女不大正常——這個已經習慣了——以外,其他的都好。是以吃過了飯,漱過了口,緩啜一口茶,笑著問道:“郎君回來看到的,可還滿意?”
顏肅之連連點頭:“很好。”
顏神佑笑道:“阿爹才回來呢,什麼都還沒見著呢,也沒看修的新城,就說很好。”
顏肅之正色道:“你阿娘是個可靠的人,她既不曾愁眉不展,倒是沒甚大事。無事便是好消息。”
顏神佑撇撇嘴,小聲道:“馬屁精。”
顏肅之伸手拍拍她的狗頭:“嗯,我是馬屁精,我還挺喜歡馬屁精的,來,多拍拍我,拍得你爹開心了,有你的好處。”
顏神佑陪著他玩,想了一想道:“唔,新城蓋好了一大半兒了,天氣雖暖,也結了點薄冰了。放他們過年,年後再有幾個月,阿娘都能在新房子裡坐月子了呢。”
顏肅之表揚道:“很好,發糖吃。”
六郎聽著這倆沒營養的對話,十分忍不住地吐槽道:“阿爹,糖也是阿姐給你的。”
薑氏掩麵而笑:“我這輩子總算在家裡見著一個正常人了。”
顏肅之&顏神佑:……= =!
以上,隻是玩笑話。
顏神佑翻了個白眼,等薑氏笑夠了,才將宴上殷氏不對勁之處說了出來。薑氏道:“我也覺得有些個奇怪,隻是不知道怪在何處。往常也不是沒見過有人誇,隻是她誇得總是有些怪異,莫不是有甚事有求於京裡?”
顏神佑道:“咱們怎麼猜沒用,何必費那個神呢?”
薑氏問道:“你知道?”
顏神佑坦然答道:“不知道。隻要盧家父子知道就行了。我當時就使阿圓去告訴盧家父子了,不多時,盧家父子便借醉告辭。想來不是什麼能說得出口的好事兒,我也懶得猜,我也懶得說。說出來怕要不好看。”
薑氏偏不能放下心來,在她看來,堂客們的事情連著官客們。皺眉想了許久,居然被她想到了:“莫不是?她想唔?這是看上阿雲了?”
顏神佑:“臥槽!”真的爆出口了,“有這麼蠢的外婆真的沒問題嗎?”
薑氏捧著肚子要揍她,被顏肅之小心地接住了薑氏的手:“夫人,息怒,息怒。不要氣壞了。”說著還轉過頭來對顏神佑一擠眼,其實心裡對顏神佑的話是頗為讚同的。盧家父子都不錯,是個不錯的下屬,盧湛狡猾一點不假,大事卻不糊塗。盧慎更好,顏肅之對這小子也挺欣賞的。但是做親戚就免了吧,實在消受不了這種摘不開的豬隊友的。把閨女給這種婆婆當兒媳婦,父母不是眼瞎就是腦殘。
薑氏冷著臉道:“人手不夠使,你為父分憂是儘孝,但若是因此學得粗魯了,趁早與我滾回來!旁的事寧願緩一緩,你的教養不能丟!”
顏神佑一個哆嗦,乖乖答應了。
顏肅之對六郎道:“你去上課罷,想這會兒李先生打完了拳,罵完了天,也該準備好了。”
六郎爬起來,對父母姐姐一施禮:“我去讀書了。”
薑氏等六郎走遠了,才憂心忡忡地道:“雖則李先生在彆處行為放誕,教授六郎時卻嚴謹認真。隻是李先生總是這個樣子,是一直心有不滿嗎?老先生固然是名士,放誕些是常態,可這個樣子……是不是有些不妥呀?”
顏肅之道:“他心中的戾氣,自然要發散(第三聲)發散。”
顏神佑道:“名士何嘗真是放誕愛清談呢?不得已罷了,這個不讓說,那就隻好什麼都不說了。”1
顏肅之默。
薑氏想了一陣兒道:“我怕六郎染上這份憤世嫉俗。”
顏神佑啃了一下手指頭道:“還不至於。不過忠義二字而已,前朝於老先生有知遇之恩,他才是如今這個樣子。我家在本朝,有何可激憤的呢?”說這句話的時候,顏神佑是萬萬沒想到將來會有應驗的這一天的。而且,用一種令她哭笑不得的方式去應驗。
薑氏道:“也是,我觀李老先生為人,並不是心存邪念之輩。”
又商議一回過年往京裡送的東西,鹽糖兩樣是必備的,親友處或多或少皆有。本地若論特產,也就是這兩樣了,其餘的在京裡卻不甚受推崇的。薑氏道:“且不說四郎與阿昭、阿雲幾個,便是府內諸曹等,皆是從京中來,難道過年便沒有甚物事往京中去送遞了?不如與他們行一方便,叫他們搭車一同去。一樣一樣的寫了單子,寫了地址,到京代為傳遞。”
顏肅之道:“夫人周到。”
又議進貢給皇帝些什麼好。這卻是約定俗成的,每地,特彆是高級的官員,過年過節的,多少要額外給皇帝等人送些禮物。這就是貢品了。這些是在繳納每年的稅賦之外的,稅賦是義務,是給朝廷的。貢品是看官員對皇帝的態度的,是給皇帝私人的。
鑒於小皇帝對顏肅之的態度比較不錯,哪怕小孩子中二一點熊一點,顏肅之方麵還是要照顧到他的麵子的。於是除了一些甘縣令在時的奇怪水果之類的,此次進貢,顏肅之在考慮要不是給他進貢一些鹽之外,再加一些糖?
薑氏的疑惑卻是:“鹽糖二物,皆是使君家產呀!怎麼獻?!開了這個頭,以後就不好收了!”
顏神佑道:“他還能奪了怎地?”
顏肅之道:“是道理不對。唔,給多少呢?我再想想罷。給家裡的先準備著罷。神佑跟我來,收拾一下,過幾日他們到齊了,咱們得合計合計。”
因顏肅之出行的時候是顏神佑看家,現在回來了要開會,讓她彙報個情況,也是情理之中的。薑氏原想說什麼,又合上了嘴巴,隻是道:“多帶上幾個侍女!”
父女倆乖乖地都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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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會議開完,顏肅之囑咐妻子好好休息:“四房也要往京中捎帶東西的,正好請四娘過來與你商量著辦,還好與你分擔些兒——與鬱伯父家的要豐厚些,我正想為四郎從鬱家借一、二能用之人,至少給他做個都尉呀。”
薑氏便將這此當成一件正事來辦,鄭重派人請了鬱氏過來。派去送信的人還沒走出大門,顏神佑已經跟在顏肅之後麵,到了她爹的書房了。
父女倆沒外人,顏肅之下巴一挑:“坐。”
顏神佑坐在他左手第一的位置,也不等問,就先說了:“京裡,隻要不給咱添亂就成了。我看他們快要自顧不暇了,昂州曆來不是什麼重要的地方,彆太耀眼就成了。至於鹽糖,給亦可,不給亦可,也不過這二年的事情了。”雖然現在已經有些出格了,好在底子依舊挺薄的,比起傳統的大州大郡,昂州隻是占了個發展比較迅速的便宜而已。
顏肅之心中頗覺怪異,甩甩頭,問道:“你有何根據?”他是預見將來會有一場亂的,現在看來五王都不是省油的燈,亂事可期,但是顏神佑何以能夠確定亂在當下?
顏神佑道:“給阿爹看樣東西。”說完,拍拍手,外麵便有侍女應聲,顏神佑使她們將自己臥房內蒙了布的架子取過來。
侍女去取架子了,顏神佑道:“我奉阿爹之命留守,也不曾閒著,著手做了些事情,看曆年之資料,發現近年來亂民起事一年多似一年……”
你們都想著藩王了,可還記得苦苦掙紮的百姓嗎?
不多時,架子搬來了,挺沉的。鐵的,當然沉!三尺寬、六尺長一塊鐵皮,上麵吸著徑寸的磁石做的小圓盤,沒錯,就是告示板。
顏神佑好歹沾了點穿越的光,給做了好多張簡單的統計圖表:格子樣的統計表,折線的、柱形的、扇形的統計圖。一目了然。
不用她解釋,顏肅之一眼望去就能發現,格子裡麵橫是十三州的名稱,豎是年份。按照朝廷邸報等公開的數據,在先帝登基前的時候,類似起義是頗多的,後來少了些,近幾年又有猛增的趨勢了。
從扇形的統計圖上看,先帝登基之初,各州納賦基本上比較正常。近幾年來就異常多了,尤其是幾個藩王的領地,占的麵積隻有以前的一半了。顏肅之知道,這幾年這些封地報災的、報匪的,就沒一年消停的。
折線圖、柱形圖等,無不顯示出了類似的問題。
簡單地說,老百姓快過不下去了。
顏神佑等顏肅之看完了,才補充說:“我訓了些斥侯,原是為了防著阿爹與山郎領兵走了,地麵不太平,好探聽些消息的。卻讓他們發現……昂州這樣偏僻的地方,已經有外地百姓往這裡來討生活啦。不多,到如今也就二、三百人。可放到以前,隻有這裡的人往外走的,沒有外麵的人往裡來的。”
顏肅之的表情就像他的名字,臉黑如鍋底,忽然道:“來了!叫他們都他娘的彆休假了!都給老子滾過來!你!”一指閨女,“給老子過來,等會兒給他們講!”
封建社會不講人權呀!
才答應人家給休假的,就把人家從熱被窩裡揪出來開會了呀!
不過沒人有心情抱怨,顏肅之脫離中二期已經很久了,作為一個靠譜的一州刺史、大家心目中默許的領頭羊,誰也不希望他突然又中二了。於是哆哩哆嗦又從熱被窩裡爬了出來,騎馬的騎馬、飛奔的飛奔,都跑了過來——開會。
先是刺府與歸義郡內,簡單地說就是路近的,能撈多少撈多少的官吏——都到了。行了,先開個小會吧。到了衙門口,正好遇上了受邀而來的鬱氏的牛車,鬱氏驚訝地聽說顏淵之也奔了過來,心道:“這是要出事嗎?”
當然是要出事啦!
鬱氏去見薑氏的當口,所有人——隻要被點了名的——都被顏淵之拎到了外書房。到了門前就是一怔,這會兒站崗的不是什麼衙役了,居然是臉生但是衣服很有存在感的玄衣甲士!
大家的心不由都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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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得室內,卻見顏肅之上首坐著,顏神佑就坐在他左手第一的位置。盧慎比較倒黴,回了家,跟他爹一合計,被派了來解釋,嘴還沒張呢,就被抓過來開會了。留著盧湛在家裡教育妻子,中心思想隻有一個:那邊來的英俊少年你少想啦,刺史家閨女還沒嫁呢,你得等人家挑剩下了,彆出頭了,你給我病著吧!
盧慎因為跟著顏肅之時間比較早,被委任做了長史。如今在右手第一的位置,這個位置他坐得壓力略大,直麵變態什麼的,真不是常人能hoLD住的。再者,尼瑪山璞來了呀!人家是朝廷封侯了的好嗎?讓山璞坐自己下手嗎?這不坑爹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