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朝廷窩裡鬥(1 / 2)

詩酒趁年華 我想吃肉 14861 字 9個月前

顏肅之的心情是憤怒的,這很好理解,讓閨女看家,可不代表他就計劃好了讓閨女跟入室搶劫的劫匪乾架呀!中二病的神邏輯就是:我可以準備,你不可以來!

與他相對的,朝廷這邊的想法是:我特麼要有個準備就好了!

毫無征兆啊親!

才過完正月呢,正要展開春耕工作呢,正旦才宣布改元的呢,皇帝的陵還沒正式動工呢。Du00.coM你們這是要鬨哪樣?

這樣說的人肯定沒有聽說過一個詞——青黃不接。

過年了,你得吃點好的吧?吃完這幾天,一揭米缸的蓋子,見底了,什麼都沒有了!那吃點野菜吧,還好,已經春天了,拚命挖點野菜什麼的,也混了個半飽。照這麼挨下去呢,灑點菜種子,拿瓜菜填肚子撐到秋天好了。可萬萬沒想到啊,小皇帝改元之後,他得修陵了。

征發就不用說了,居然還要加稅!以前先帝在位的時候也修陵,也沒見加稅呀!

那是因為先帝在的時候,五王不敢有什麼動作呀。現在這加的,不是修陵的錢,是將來準備打仗的錢。行了,不要說了每戶加收一千文。不多,對吧?可誰家會造錢呢?得拿了你家農副產品去換,至於怎麼換,就不是你說了算了。簡單地說,得再加一層盤剝。

通常情況下,你壓迫一點、剝削一點,百姓也都忍。再加加碼,還是忍了。他們就像是頭老牛,很是任勞任怨。但是如果仗著人家不反抗就一直加碼,再憨厚的老牛也有被壓垮的時候。

百姓……不!乾!了!

這麼大個國家,自然是有貧有富,有人多有人少,有風調雨順就會有自然災害。遇了災,連野菜都沒得挖了,還要再加稅,這不是逼人造反麼?

摔!不乾了!

便有能人喊出了口號:“餓死是死,造反也是死,反都是死,死也要拖個墊背的!”

一口一個死,這位也是被逼急了。

對於朝廷來說,十分不幸的是,被逼急的不止一個人,幾乎整個地方的人都被逼急了。既然是能人,自然提出了十分響亮的口號:等貴賤、均貧富、分田地!

好了,前麵兩個可以先放一放,最後一項真是打動人心呀!有了這麼個口號,我們姑且可以稱之為義軍首領了。首領姓史,排行第九,前麵八個姐姐,就為了生他出來,人稱史九。一場饑荒,八個姐姐餓死了六個,爹娘也病死了。他不造反誰造反?

一夜之間,齊集了三千餘人,真揭竿而起。沒有兵刃,窮得家裡隻有一口鐵鍋的大有人在,哪裡還有剩餘的鐵?!唯一的兵刃,是官府下來催繳的衙役佩的刀,被奪了過來。

義軍攻占了縣城,也不能說是攻占。天剛亮,城門一開,他們就湧了進去了。縣令被殺,糧倉被搶。十分作死的是,縣令家裡還挺有錢的,官倉裡米也多得是。史九當即兌現了承諾:“排隊!領米!”

卻又分派人去將縣內書吏等都拘禁起來,平素風評好的,都留了下來——他也得要些有文化的人給他辦事。欺壓百姓的,也沒什麼好說的,都殺了。城內百姓受到了鼓舞,也都暴動了起來。縣內富戶被殺了不少,也有冤的,也有不冤的。可這個時候,哪還會管那麼細呢?

一直亂了三天,這才穩定了下來。史九也有些本事,第一整頓了縣內的檔案,弄清楚了他現在的地盤有多大。第二請了些有名望的鄉老來,讓他們到縣內居住。第三趕緊的征急精壯,大家操練起來,把鐵匠鋪子等都控製起來,攢造兵器。第四,往鄉間各處搞宣傳,號召大家一起打土豪分田地。第五,往鄰近縣宣傳,將造反的事業做大,將水攪渾。

彆說,雖然變起倉促,卻也做得似模似樣。

縣令等死了,也沒人傳出消息去,直到半個月後,他率領匆匆訓練出來的士卒去進攻鄰近縣。這才有人覺出不對來,鄰縣著了慌——他們的情況也不比這裡好到哪兒。縣令也鬱悶了,他又不敢代朝廷說不收稅了。那還能怎麼辦?打包了金銀細軟,打包了老婆孩子,跑吧!他棄縣了!

一氣跳到郡守跟前,嚎啕大哭:“府君,大事不好了!有反賊!”

郡守一個倒噎:“又怎麼了?”府君還沒醒酒呢。這位乃是一位正宗的世家子,雅善丹青、嗜酒、好學,就是不懂細務。朝廷發什麼命令,他就丟給府裡主簿等人,自己又縮到後花園兒裡玩耍了。聽著伎妾的鶯聲燕語,嘗她們素手遞過來的美酒,畫她們美麗的臉龐……

一聽這樣,他也準備打包跑路了,問:“還有多遠?到哪裡了?”

“到卑職縣裡了。”

“那是多遠?”

“一百裡?”

周郡守當即跳起:“快告訴娘子,趕緊收拾行李!來人,套車!”

他也跑了!

義軍都傻了,再沒想到能這麼順利的!造反不但不會死,還占了一個郡呀!

史九士氣正旺,即刻在全郡推行他的策略。先占領府衙與官倉,然後開了武庫,取了軍械來武裝他的手下。一氣將部隊擴展到了萬人,而後巡視鄉裡,遇土豪劣紳,凡有百姓訴苦的,都將人家男丁殺了。財富搬取,史九自號“天命將軍”,財富自留一半,另一半散與百姓,得到百姓的擁護和愛戴。

他還給百姓分田,與百姓約定,分田與民,民什一而稅,交給他來養兵。

天命將軍在地方上如火如荼地展開了他的事業,周郡守在大地上玩兒命地狂奔,一氣奔到州府,將事情稟報了。然後頭也不回地,又帶著妻兒一路奔上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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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這些年遇到的亂賊不少,還沒遇到過發展這麼迅速的。虞喆前頭剛誇過顏肅之,並引申開來,說他自己的治下真是欣欣向榮,這就被扇了一記大耳光。

夭壽哦,小皇帝的臉都腫了。

新任柴丞相不得不出列提議,趕緊調兵去鎮壓,以及,這稅是不是暫時先彆加了啊?再收,反的就不是這一處了。柴丞相沒好意思說,你的墳也先彆挖了,緩一緩吧。

最後議定,稅,已經收了的就收了,沒收的,就先不收了。這就是一句話的事兒,趕緊發下去就是了。

可派誰平亂呢?世家不用說了,看跑回來的郡守的出身就知道了,這幫子人,玩耍起來滿高端的,做起正事來,不不不,根本就做不起來正事。這話其實也不對,世家也有能帶兵的,比如楚豐,可他是太尉,輕易豈能為一郡而離京?比如薑戎,可他是管宮廷禁衛的,職位也挺高的,也不太合適。

拋開世家不提,還有土鱉們。可土鱉們好日子過得久了,新生代不能接替祖業的大有人在。先頭就有鬱陶的兒子,鎮壓不成自己死了。李今年輕,卻是一根獨苗,虞喆也輕易不能派他去。要是顏肅之在就好了,可楚豐又說:“顏肅之在昂州,剿匪剿到一半,回來便要前功儘棄了。”

鬱陶、趙忠都是老將,按說是沒有問題的,可派了他們,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

不然還能派誰呢?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虞喆做太子的時候,後補的少傅尤老先生說了個悄悄話兒,給虞喆出了個主意:“何妨自昔年五將之子弟中擇人?他們子弟總有上百人了罷?難道就隻有一個顏肅之嗎?難道個個都像大將軍的兒子那樣不善戰麼?”

虞喆一聽,覺得有理,便召集了五家子弟齊集。

運氣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比如海賊那位大當家,出師未捷身先死,死得無聲無息的,都沒有個猛將跟他大戰三百回合,好讓他死得壯烈一點。又比如史九,原本就是個略有點頭腦的鄉民,趕上了時候,登高一呼,全縣響應,小半月拿下了全郡。什麼塢堡之類的,統統白搭,遇什麼揍什麼,前仆後繼。算來也是青史有名。

又比如虞喆,尤老先生說得沒錯,五姓後人,加起來男丁有上百人了。這其中,趙忠的貢獻十分巨大,其他幾家加起來,都沒他家人多!虞喆在這百多號人裡,一眼就看中了趙忠的第三子——趙樸。

趙樸同學長得十分像他爹,看上去就是個猛將的樣子,十分高大上!

虞喆難免犯了這麼個以貌取人的毛病,就點了他了。

世家也不反對,反對了,派誰去呢?這可不是鬨著玩的,是真刀真槍乾的。就他了吧。鬱陶略覺不妥,然而趙忠兒孫太多了,鬱陶不可能一一了解,也不知道趙樸的水平,隻得問了他幾個問題。趙樸小時候也讀過幾天書的,長大了雖不再愛這一口,答一些問題還是可以的。

鬱陶又試他武藝,見他力氣也是有的。心道,也就平這一點烏合之眾,當是可以了。便不再反對。

誰知道趙樸同學也就是個樣子好看,他因父蔭做個小校,平生帶過的兵數目不超過一千。更坑爹的是,他沒有繼續到他爹在砍人方麵的天賦,卻偏以為自己是不世出的名將。

就這麼匆匆上陣了。

然後就敗了。

三月初三,趙樸“戰死”,史九方麵宣稱,一打照麵,趙樸沒打過他,然後就跑了。被他的人追上,搞死。史九趁大勝之威,將地盤擴展到了兩個郡!

趙忠坐不住了,不得不請命。

尤老先生拈須不語,心說,就你們家?口上卻勸虞喆:“趙乃老將,必會馬到成功的。不如許他攜子孫上陣,為了子孫,他也會拚命的,這也是給他子孫送功勞嘛。誘之以利,可比旁的都管用。”

虞喆深以為然。

於是詔令趙忠親往,點了他四子十孫隨行。

一直打到五月初五,贏是贏了,這沒什麼好懷疑的。趙忠人品不咋地,常識一塌糊塗,但是論起行軍打仗,還是有兩把刷子的。生擒了史九,將這位天命將軍的高層僚屬一氣捆了,帶到京裡來。俘虜了五千餘人。

大捷!

可趙忠一點也不開心,他四子十孫,十個人裡,流箭死了三個,最蠢的一個初上戰陣,鼓點一響,馬沒嚇著,他嚇得掉下馬來摔折了腿!

虞喆挺開心的,提議讓他做驃騎大將軍。特意加了個“大”字,以示鄭重。做就做吧,也沒什麼人反對,朝廷現在需要武夫。尤老先生因為出的主意成功了,也得到了虞喆厚幣賞賜。

真是皆大歡喜。

豈料鬱陶卻找上了尤老先生。

尤老先生等世家,對於鬱陶還是沒那麼鄙視的,客客氣氣請他進來坐。鬱陶四下一看,意味深長地道:“公安樂否?”

尤老先生笑道:“逆賊已平,我為陛下喜。大將軍,請。”

鬱陶歎一口氣,除了鞋子,進來與他對坐。看尤老先生桌上正擺著一副雙陸,自己與自己下棋玩呢。鬱陶拈起一枚棋子,隨手一放,道:“少傅下得好棋。”

尤老先生道:“什麼呀,左右互搏而已。人老了,討人嫌,都沒人陪呢。”

鬱陶道:“以前是誰與少傅下棋?”

尤老先生不笑了,靜靜地看著鬱陶。

鬱陶道:“我知趙豬兒不好,有虧於他夫人。隻是,太傅您是做過陛下太傅的人呀!”

尤老先生問道:“逆賊平了嗎?”

鬱陶長歎一聲道:“您好歹給陛下留下能平亂的人。”

尤老先生道:“十二娘父母去得早,同族姊妹裡,唯她最與我談得來。長兄幼妹,我長她十二歲,不怕大將軍笑話,我當她女兒似的看的。一朝嫁了,人都說嫁與個英雄,呸!我隻恨不能早早與她報仇!還要看著仇人百子千孫!大將軍還要說什麼?”

鬱陶道:“清官難斷家務事,我管不著。能管,也斷不致叫趙豬兒胡來了。陶今日來,隻盼少傅此後能以國事為重。我便不管其餘。”

尤老先生鄭重地點了點頭:“我省得。”

鬱陶搖頭歎息,起身告辭。

回家就叫了一子二孫來:“我給你們辦手續,都給我去歸義!去找阿衡去!”一子,乃是現在的少子鬱菁,兩孫,一是長子鬱成之子,一是上回戰死的兒子的遺孤。統統打發去了歸義。

鬱陶自己是要為朝廷儘力的,卻未必想拉著全家一起死。總得留點後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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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神佑就收到了這麼一拖二的三個親戚。

彼時海賊之餘孽已抓得差不多了,顏肅之已經巡完了桑亭,以一種喪心病狂的速度,在密林那裡掃蕩著豪強們。

豪強很慘!誰發家的時候沒點黑曆史呀?偏偏遇到一個受到了刺激的中二病。

顏神佑卻過得很滋潤,自從將那幾千顆腦袋堆成大大的兩處京觀之後,歸義全境,乃至於桑亭郡,對她的評論都是:在小娘子麵前要乖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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