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險!
現在也不輕鬆,因為顏希賢等人還是沒有得到朝廷的正式委任狀,而春耕的準備工作已經開始了,這些人已經去赴任了。為了保障他們安全、快速地抵達,一人給配了一百名甲士,這會兒早就到了,開始辦公了。每人手上都拿著顏肅之蓋了公章的“代理證”,個個都報了平安,還說工作開展得相當順利= =!
消息傳來,自盧慎、丁號開始,人人開動腦筋,就為了將這事兒給糊弄過去,相當的上下一心。不為彆的,就為這些縣令除了顏肅之的親戚,還有盧慎的弟弟、金老太太的兒子。金老太太的兒子沒有什麼,就是臨走前把兒子跟古工曹他閨女的親事給敲定了下來。
方章倒是沒有親戚做官,但是據內部消息,顏肅之有意讓他妻弟跟著他鍛煉一下,如果可以,還剩下的兩個縣令裡,有他妻弟的一張準考證。
顏神佑見此情景,默默地閉了嘴,心道,這就是利益集團已經形成了。
還是丁號心黑膽大,一拍桌子:“有了!”
顏神佑差點笑場,聽丁號道:“使君再急發信,快馬至京,奏稱因流民漸多,已經管不過來了,隻得從權。反正縣令本來就是缺的,早就該補上了!”
這個主意不錯,當下盧慎筆走龍蛇,親自寫得十萬火急又情真意切。特彆著重強調了難民來勢之洶湧,而昂州人力資源的短缺,去年遭了災,今年形勢不樂觀,再不能放羊吃草,需要統籌規劃,所以不得不便宜行事。奏本寫得不錯,後麵還寫了這幾個人經過了考核,試卷都封存了,朝廷要是願意,可以調卷備查一類。最後附了幾個從的名字。
從裡麵有薑玘與顏希賢來看,這事確實是“從權”的。兩人本就有蔭職,這回來,那就是幫親戚忙的。
寫好了,顏肅之一看,說一聲:“好!就這樣,我這便謄抄發往京城。春耕之事,還請諸位費心。”
話音剛落,他一位姓白名興師弟就苦著臉站起來了:“我等費心無用,還需老天爺不要太狠心啊。”
顏肅之一驚:“怎麼?”
白興道:“使君知道的,我原於天文地理,稍通一二,自去歲開始,又苦心鑽研。嗐,不用鑽研都能看出來,這自去冬至今,落了幾場雨水?去冬因好了些,還道今年年景能好,誰料這已近兩個月了,隻下了一場雨,地皮都沒打濕……驚蟄那日雷都沒響。”
顏肅之喃喃地道:“不知道北邊怎麼樣了。”
丁號道:“顧不得他們了,且想咱們罷。”
古工曹道:“自去歲天旱,倒是打了不少水井,人畜飲水是能保證的。”
正說話時,外麵一聲春雷響起,稀稀拉拉落下些雨點下來。
丁號激動且結巴地道:“大啊啊喜啊!這額是,老襖天安……”
已經沒人理他了,都奔到門口去看,麵上都帶著喜色,盧慎笑道:“這下可好了,我原還在想,若是再旱下去,墾荒是不要想了,新來的這些流民,來都來了,又不能趕走,可再也養不起了。”
白興傻乎乎地看著天,訕訕地道:“真是……”活見鬼了啊!遲疑地看了顏肅之一眼,心道,這個中二學長,難道真如丁先生說的,是……天命所歸的?
顏肅之拍了幾下巴掌,眾人都看向他,顏肅之道:“好了,這下不用擔心了,都去準備罷,今年雖不好四散出巡,也都警醒著些,外頭來的流民可不少。若有想還鄉的,能挽留還是挽留一二,實在不願留下來的,也都發還吧——記得將籍簿勾銷了。”
方章是主管這事兒的,領頭答應一聲,諸人各各散去。
顏肅之此時說“能挽留的還是挽留一二”,沒想到一個月後,他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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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還要從頭說起,江瑤上下串連,既與地頭蛇盧家成了兒女親家,又與原揚州來的田、陳結成聯盟,更勾住了自來便不得意的朱家。一心一意,執行著他的計劃。
五王是造虞喆的反,江瑤這稱得上是造顏肅之的反了。無論哪一個,反都不是那麼好造的。虞喆是做了不少對其他人都有損的錯事兒,五王造反,且有許多人不肯響應。顏肅之一家,對於昂州實有再造之恩。得虧江瑤是拉了他這一圈子的人謀劃,再多喊一個人,包括殷大舅、盧湛,這倆都能去告發他。
再說一遍,造反真的很難。心理上的這一關就很難邁過去,下定決心要造反了,還得看看實力。江瑤剛進昂州,就被解除了武裝。剩下的部曲雖然是他的人,卻隻有普通房舍居住,也沒個屬於他的塢堡之類好用來訓練謀劃。隻好通過多次的宴請,跟陳、田等人商議,將各家護院先給組織起來。好搞個“斬首行動”才好。
在那之前,還得先搞點輿論攻勢。天下造反,都是這麼個套路,先抹黑一下對手,到時候自己就有了大義的借口——“看他那麼壞,我這是替天行道”。也不管這些事情人家有沒有做。
江瑤自以這突破口選得極好——顏神佑,昂州風俗,女子地位比較高一點,也能當家。這倒沒什麼,哪裡都一樣的,哪怕是揚州,如果家中女子真的有本事的話,父兄、丈夫、兒子也會谘詢她們的意見。可沒有一處是讓女孩子領兵的!還這麼拋頭露麵!
行了,謠,從她造起。
陳白脾氣最直,他一向養尊處優,在揚州也是橫著走的人物。雖然這位人物拉到京城,也沒什麼人理他。可就像《紅樓夢》裡的薛大傻子一樣,在京城他就是個笑料,榮寧二府也隻當他是個提款機,可在金陵打死了人,連腳步都不用頓的,自有仆人給他料理。就這麼一個人,到了揚州,自覺受辱,已經忍得快要窒息了。
有了這麼個突破口,樂得先出一口惡氣,四下裡先說些酸話再論其他。並非所有世家子都像他們灌輸給世人那樣的優雅高貴的,實際上,掉節操的人比比皆是。唐儀那種中二病算好的了,蔣刺史那個坑爹的兒子也不是特例,當年帶著老婆孩子逃命回京、把郡府都扔給義軍的周郡守今年又添了新夥伴——吳郡郡守(已歿)。
男人嘴巴毒起來,比女人也不遑多讓。
顏肅之這頭正在忙,自那一日下了雨之後,昂州的雨水就保持著一個月下一次的頻率,不旱死,也不讓你特彆好受。顏肅之天天都要夜觀天象,實在是苦逼得要命。好在江瑤等人好像是真的老實配合了,也出力去組織自家部曲奴婢耕種,頗帶來一些先進的生產和組織管理經驗。
三月初,盧慎就被安排快速娶了江氏,向江瑤請教這些經驗的時候,江瑤也不藏私,很大方地都貢獻了出來。很得了一些好評。
江瑤這邊刷聲望,陳白那邊傳流言。
顏神佑很快就收到了消息。想什麼呢?哪怕沒辦法將人安□□這些所謂“北人”的家裡,他們私下的話聽不到。可流言想發揮作用,它就得傳出來,一旦傳出來了,輿部就能查出來是從哪裡流出的。
顏神佑的臉色很不好,這事兒還是得跟她爹彙報一下的,具體要怎麼做,還是要看顏肅之的意思。顏神佑自己固然是不肯放手的,可顏肅之要是有彆的想法,她還是得顧及的。至少,她得把自己的意見給說出來。
顏肅之是個女控,說女控也不太貼切,反正,他就是見不得他閨女受委屈,總覺得以前欠了閨女七年的父愛,現在怎麼還都補不回來。一見有人欺負他閨女,他眼睛都綠了。
什麼叫“牝雞司晨”?我去年買了個表!老家的部曲,愛給誰給誰!
你要罵顏肅之呢,他說不定一笑而過了。說他閨女,那就對不起了,不整死你不算完。
顏肅之也狠,臉黑如鍋底,他就乾了一件事兒。
上回因為補救及時,他朝廷裡又有人幫忙糊牆,幾個縣令的事兒就算抹過去了,還得了正式的官印和委任狀。朝廷下令,暫時幫忙可以,等昂州的災情得到緩解,薑玘、顏希賢這樣的,還得回京。
顏肅之正在寫奏折,感謝朝廷的體諒呢。一聽這事兒,拿起剛寫了一半的奏本,又給添了幾句。寫了揚州之世家居然也被逼到了他這裡來,他真是痛心疾首!既然朝廷給他留了幫手,他也要回饋朝廷,說發現揚州來的陳白同誌為人很好,不愧是名門子弟,又有能力又有學問,什麼湓郡守不是守節殉城了麼?他可以去推薦他做郡守,反正,韓鬥已經招安了,陳白也該回揚州了。
嗬嗬,路上被殺就不乾他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