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畢竟不是擺設,朝廷諸公畢竟不是白癡。www.DU00.COm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哪怕不看好虞喆,打算當一回帶路黨、開門黨,為了在以後的新朝裡爭得一席之地,手裡也得握一些底牌不是?五王入黨,不可能是光杆兒司令,造反起家的貨色,必然有著他們自己的班底。到時候雙方爭執起來,誰的拳頭大、地盤多、對新君的貢獻,誰就有話語權。
這是顛簸不破的真理。
再者,揚州離京城實在是太近了些,要讓韓鬥真的越鬨越大,占據整個揚州,京城裡的人可能等不到“五逆入京”這一曆史性的時刻,反而被韓鬥給乾掉了。那得死得多冤呐!哪怕韓鬥他做不了皇帝,搞不了建設,搞點破壞總是可以的。到時候是五王入京解救他們,他們還有什麼底氣去跟五王手裡討好處?
哪怕韓鬥不過來,要是被韓鬥在揚州搞風搞雨,中樞卻束手無策,那也無法在新君那裡取得重要地位的。
所以,無論如何,哪怕鬱陶已經領兵出去了,京裡坐鎮的老將就剩趙忠一個,輕易不能派出了,朝廷上還是要想辦法,治一治這個韓鬥。
文的不行,那就來武的好了。
必須說,此時此刻,也不是每個人都意誌堅定地想等五王過來,然後把虞喆一捆,送去邀功的。隻是沒人還像以前保有那麼多忠心罷了,包括李今。說起來李今應該是朝廷樹立起來的忠臣之家的典範了,他爺爺就是為了救先帝死的,他爹也一直忠心耿耿的,不惹事生非,不拉幫結派。
到了他這裡,也是個規矩的好孩子。隻不過規矩的好孩子有個善解人意的老婆,小兩口甜甜蜜蜜的,現在老婆還懷了身孕,在家裡站住了腳。老婆有個妹妹,正好是個小變態,還被太後給坑了一回,雖然沒坑著,卻也將事情鬨得很大,弄得李今對虞喆也有了些意見。
李今倒不想做帶路黨,也不至於袖手旁觀,然而滿心熱血為君獻身的那股勁兒,是徹底沒有了。先帝還有個肯為他擋槍的李苗,虞喆卻無法籠絡一個肯為他賣命的李今了。
朝廷上的老狐狸們,頑固的時候是真頑固,裝樣兒的時候是真裝樣兒,傻的時候傻得冒煙兒,該精明的時候倒也沒有掉鏈子。柴丞相和楚豐、顏孝之等人開了個碰頭會一商量,也不用請虞喆過來主持會議,他們幾個人就把事情給定了。然後由柴丞相領銜,上表請求把韓鬥給招安了事。
之所以是招安而不是剿滅,原因也簡單:朝廷騰不出手來,而揚州也不能繼續亂下去了。
現實麵前,虞喆也不得不低頭,大過年的討論這些話題真是破壞氛圍。哀聲歎氣地答應了,又有些不甘心:“他若肯降時,可否調往前線討逆?”要說虞喆也不傻,想著韓鬥給他惹了這麼多的麻煩,實在不想讓韓鬥好過,最好編入朝廷序列之後滾去前線跟五王同歸於儘了才好。
對此,楚豐並不很樂意:“隻恐其不肯遠離鄉土。先招安為上,若逼得太緊,臣恐連招安都做不到,到時候又要生出事端來了。”
顏孝之忙道:“臣附議。”
唐儀也跳了出來:“極是極是,就算要收拾他,也得找個好時候。先讓他緩上一緩,斷了他這一口銳氣,揚州太平了,京城也能鬆快些。大將軍在外,也免得總要擔心京城。”
這仨之所以這麼想把揚州平定下來,除了與大家差不離的想法之外,還有一條——顏肅之他在昂州,揚州一亂,昂州的消息就斷了。自家人心疼自家人,怎麼著也得想辦法取得聯係呀。繞道荊州倒是一個選擇,隻可惜五王呈扇形鋪開,河間王的大軍過年也不休息,前鋒於正月初十,抵達荊州。
虞喆皺眉道:“揚州刺史在做什麼?屬地管不好,兒子也教不好!”
薑戎不得為蔣刺史說幾句好話,道是蔣刺史能支撐到現在也算不容易了,看冀州,冀州刺史光杆兒逃出來了,老婆孩子都丟了好嗎?
現在不是耍嘴皮子的時候,柴丞相張口勸了兩句,就請虞喆“定奪”。他們都把事情給商量好了,虞喆還能定奪什麼呢?不招安,那就得打,派誰去打呢?唐儀是肯定不會派的,虞喆還是比較相信這個表哥的,得留著守衛宮禁。至於其他人……他也沒有個好人選。他還挺同情表哥送孩子出京躲避時疫,結果被困在昂州回不來了。
再一看,得,眼前這些人裡,頗有幾個有家人困在昂州的。一時之間,虞喆覺得自己明白他們的意思了。不就是把交通線打通了,然後把人撈回來麼?
於是例頒旨,遣使去下詔給韓鬥。詔書寫得花團錦簇,核心內容就是先譴責一下韓鬥這樣破壞社會秩序是不對的,然後筆鋒一轉又說韓鬥你好像也是個讀書人,應該明白道理,現在朝廷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當然,朝廷也理解你的心情,先授你做吳郡守,你招募的兵馬,現在由你帶著,你去剿滅亂賊戴罪立功吧。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韓鬥並沒有得到武官序列的正式官職。
同時,朝廷狠狠地收拾了一頓蔣刺史他兒子,什麼蔭封都沒有了,蔭職也擼了,給削成了個白板。就這樣,朝廷裡還有點擔心,怕韓鬥脾氣上來,不肯接受招安。大家都是男人,都曉得這種“快要定下來的老婆被人拐走”的恨意——為了麵子也不好妥協呀。
如果韓鬥不肯妥協,朝廷即使抽調了人手來剿滅了韓鬥,也要花費很大的力氣。後備對抗五王的力量就會不足,就會惹下更大的麻煩。
這個時候,虞喆就抱怨起顏肅之來了:“上一回不過做得挺好的麼?將在外,可因時因事自專。”你怎麼就不動手了呢?跟上回一樣,帶兵去拍翻韓鬥這個小王八蛋多好?!
可惜現在音信不通,虞喆連昂州現在是個什麼模樣都不知道了。他更加不知道,顏肅之已經自己考了好幾個縣令,讓他們去上任了。而表奏給朝廷的本章,還在七彎八拐的小路上,也不知道這輩子有沒有送到京城的機會了。
出乎朝廷意料的是,韓鬥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令。這就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了,看他的組織能力,再看他的戰鬥水平,怎麼著也得討價還價不是?他答應得這麼痛快,反而讓人不敢相信了。
韓鬥也是有苦說不出的,他也是被他的軍師給勸的。這軍師是他以前的文化課老師,能教出韓鬥這樣的學生來,水平自然也是不差的,韓鬥也肯聽他的話。
軍師說:“揚州近、五逆遠,若引起朝廷不安,拋下五逆,他們也要平定揚州的。朝廷雖然勢頹,卻也不是目今一郡之力能夠支應得下的。鬱大將軍雖出征在外,趙忠卻還在京中,此人為人魯莽,所有的智慧都在行軍打仗上了。且我們這裡也不太平……”
這就是韓鬥的苦處了,蔣刺史知道,他兒子替他把韓鬥得罪得狠了,估計韓鬥要是打破了揚州城,他就活不下來了,所以分外賣力。除此而外,揚州本地的世家、土豪們也紛紛趁起兵。雖然不頂大用,可蟻多咬死象,乾掉袁家,已經讓韓鬥損失好些人馬了。
造反的不比官府,手裡拿著戶口本兒,隨時隨地可以征發,知道哪裡有人、哪裡有糧、哪裡有馬。韓鬥本不在朝廷體係內,哪怕是自己的家鄉,具體有多少人口,他也是說不上來的。
信息不對稱。
想顏肅之是朝廷任命的昂州刺史、鎮南將軍,江瑤等揚州流亡士人過去了,且還要不服管,不把他們捧得高高的,就覺得是顏肅之無禮,想要讓他下台。何況韓鬥本來在士人眼裡,那就是個土鱉,現在跑過來說要圈地當主人?小子你發夢還沒醒吧?
現在好了,朝廷的任命也下來,給那個聽說韓鬥來了,半夜出逃,路上被另一支義軍砍了的吳郡守去做繼任。
說實話,韓鬥也是鬆了一口氣的。他造反,全是憑一時之氣,雖然隨著不斷地打勝仗,更進一步之心也不是沒有。可反真不是好造的!他有時候真想收手不乾了!奈何已經騎虎難下了,隻好硬著頭皮撐下去。
現在朝廷遞來了梯子,就麻溜順著下了牆頭吧,上頭風大,吹得滿臉沙,實在不雅相。
然而又擔心,恐怕這是朝廷的緩兵之計:“萬一這是一計,哄我呢?”對啊,騙了老子當牛做馬的,最後事情平了,把老子整死了,老子都沒處喊冤啊,誰叫老子是造反的出身呢?再者說了,接了朝廷的詔命,那就成了蔣刺史的下屬,這不坑爹呢嗎?
軍師想了一想,出了個好主意:“卜一卦吧。”
卜卦就卜卦,聽天由命了。在個人智商不足以駕馭當前形勢的情況下,算個卦,似乎也是一個不借的選擇。
一卜,大吉。
韓鬥就接了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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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鬥一詔令不要緊,可就坑死昂州了!
顏肅之作為一州之官長,自然是可以推薦信得過的人來給他當下屬的。他要表奏說誰誰誰長得順眼,可以做縣令,十有八、九,是會批下來的。這樣拿到了朝廷正式任命的,才叫朝廷命官。
可當時交通斷了呀,顏肅之又要搶時間,就先任命了一批人。這些家夥,個個沒有公章、沒有官服、沒有正式委任狀!全是山寨的呀!
丁號抹了一把汗,心說,幸虧呀!老子當時沒有嘴賤!丁號同學時常以造反學說乾擾顏肅之的正常生活,曾經建議顏肅之集中有特殊手藝的工具,用來刻蘿卜印。當時要不是顏神佑提醒顏肅之給這些縣令頭上加一個“權”字,他就要建議顏肅之去刻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