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除了少數幾個人,其他人都當真的了而已。
顏神佑之前因為自己年幼,說出來的話沒有份量,為了開鹽田,便用過神仙托夢這樣的借口。這是已經有神話基礎,幸運的是她真把鹽給搞出來了,這便讓人相信,她說的話都是真的了。
楚氏再在此基礎上進行深加工,相信的人自然就更多了。
話說,當時顏靜媛姐妹倆在屏風後麵,顏靜姝的屍體也被抬到一邊擺放。顏靜媛看著親姐姐死得不能再死,悲從中來,小聲啜泣著。顏靜嫻卻將眼淚一抹,一把拽住了她:“你為她哭,不值得。”
顏靜媛畢竟心軟,小聲道:“畢竟是親姐姐……她又沒認……”她的心裡,總是希望一家和睦的。比如說顏靜姝常說楚氏等人不好,她也勸顏靜姝不要這般。這回輪到顏靜姝的頭上,她又希望顏靜姝不死。
顏靜嫻咬牙切齒:“她最好弄這些小巧心思,旁人蒸個圓餅,她便非要壓出些個花朵紋兒來,好顯得與眾不同。你自家看,是也不是?那餅上頭,還有戳的眼兒,想是銀簪子驗毒弄出來的。等著她認?她但凡做錯了事兒,什麼時候認過?不都推到旁人頭上了?”
顏靜嫻這話,真是駁無可駁,都是親姐妹,常年住在一處,彼此的某些小習慣互相都很熟悉。顏靜媛左右為難,哽咽道:“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勸也勸過、罵也罵過,軟硬兼施,她就這樣,有什麼辦法?”顏靜嫻才想哭呢,一個姐姐自取死路,另一個……軟得像跟麵條,當人妹妹的,何其苦也!
顏靜媛隻覺得頭腦發脹,她從小到大就沒什麼主見,夾在一姐一妹中間過活。總有來說,顏靜姝總是神神叨叨打些小算盤,倒是顏靜嫻這個妹妹,時常給她提個醒什麼的。現在姐姐死了,就剩下妹妹了,她也就昏頭脹腦地聽了妹妹的話,點點頭,繼續哭。
顏靜嫻頭痛不已,深深地覺得有這麼兩個姐姐,真是……上輩子欠債太多!
無奈地伸出手,把比自己還高的姐姐的腦袋摁到自己懷裡摸摸毛,顏靜嫻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
鬱氏一直旁觀著,抱著家女兒六娘,給她聞帶著刺激氣味的香囊讓她哭。一麵還分神聽這姐妹倆嘀咕,聽到最後,也隻能服氣,都是一個娘生的,真是三個女兒三個樣兒。
正感慨間,聽到外麵哭聲大作。顏肅之一麵哭一麵嚎:“你快回來啊!怎麼就丟下爹娘一個人走了呢?你快回來啊!”
鬱氏心說,可不帶這麼喊的啊,這不是讓孩子走得不安心嗎?
讓她沒想到的是,顏神佑一個鯉魚打挺,她就坐起來了!僵硬著表情問:“你們哭個甚?!”
再不打挺她就要抽筋了!
顏肅之:“=囗=!”你這複活的姿勢過於奇葩啊!
丁號等:“=囗=!”不對吧?我沒聽錯吧?好像是小娘子的聲音啊!
楚氏咳嗽一聲,剜了顏肅之一眼:快背台詞啊!這事兒NG了可沒辦法重新讀條再來過。
顏肅之震驚了一下,恍然大悟地問道:“你怎麼……這是……”忘……忘詞了!剛才哭得太渾然天成了,感情投入太深,一時沒能拔-出來。
顏影帝神佑功底了得,很快記起自己的台詞,接口道:“我做了一個夢。”
楚氏舒了一口氣,看看哭得像個豬頭一樣的兒子,嘴角一抽。顏肅之哭得不在狀態,就隻有她來了。楚氏道:“你可把我們嚇壞啦,無聲無息的,就這麼一動不動的躺著,好容易你阿爹將你喊了回來了。”
顏神佑也是嘴角一抽,伸手給顏肅之擦擦滿臉的眼淚鼻涕,再看薑氏,已經默默抹去眼淚了。這才緩聲道:“怎麼大家當我死了不成?這哭的……我就是做了個夢,有人喊我去說話來的。”
楚氏問道:“說話說到沒了生氣?究竟夢到什麼人了?又說的什麼?看這些人為你急成這般模樣,你須與我有個說法兒。”
丁號等越聽越覺得不對,怎麼這個深居簡出的太夫人,似乎……嗯?很有氣勢的樣子嘛!這種氣勢,與以往那種“太夫人”式的感覺迥然不同,這種氣質,似已超乎內宅婦人,氣質上隱隱與顏神佑很象呐!
盧慎已經揚聲問道:“還請小娘子明示。”
顏神佑開始編,編神仙,編對話。這些楚氏給她的台詞很簡單,無非是:“有仙人以車相迎,往天上去,說下界之情,言道富貴當不止於此,昂州必更富庶。”
四下一片寂靜,片刻後,爆發了一陣強烈的歡呼,歡呼聲輻射開來,感染了全城。
河間王的使來時,就遇到這麼個狀況。他原本稍有慌亂的,及入州府,聽說小娘子死而複生。心中不免疑惑:這神神叨叨的,似乎有些不祥,做世子之正室,總有些。如此說來,還是越家小娘子合適些……
如此思忖,卻又正一正衣冠,管它以後的事呢!以後哪怕廢了呢?先把她爹手上的兵拐了來再說!
一到便被拿下了。
使者還要問:“顏公這是做甚?”
做甚?拿你的人頭向朝廷表忠心唄~
顏肅之二話沒說,就一個字:“殺!”
使者還在做夢呢,就被玄衣一擁而上,揪到府門外大街上當眾砍腦袋去了。
這邊玄衣才揪人出去,府門口正撞上兩撥人。一撥是熟人,為首是個錦衣青年,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阿舅,阿壽怎麼了?”這是徐昭,他離得略遠,正好來辦事兒,聽到噩耗就跑了來。
另一撥是個眼生的老頭兒,頭發胡子全白了,眉角耷拉下來幾條長長的壽眉。口中也說:“顏二,萬毋為非禮之事!”
兩人撞到一起,徐昭袖一擦臉:“你誰啊?這麼說我阿舅?”
老頭子被他氣得不輕,怒道:“老夫霍十二!”
好麼,被先帝稱為禍害的霍老先生,兜兜轉轉的,七老八十地他居然跑到昂州來了。
沒得說,兩位您一起進去吧,咱們還得辦事兒。玄衣讓開路,讓他倆出去了。霍老先生看了一眼他們揪出去的人,那使者還要喊:“霍先生救我,唔,嗷!”就被一拳揍在肚子上,疼得再說不出話來了。
霍老先生舒了一口氣,雙手一背,踱進府內,再不見方才急急趕路時的慌張了。徐昭暗叫一聲倒黴,乖乖當起了向導,抓了個人讓他去通知顏肅之,自己卻陪霍老先生往廳事裡去。
府門外大街上,戴千戶手起刀落,河間王使者人頭落地。圍觀群眾什麼也不知道,隻知道州府殺的,就一定是壞人,一齊喝彩!
州府此時再宣講,顏使君乃是個大大的忠臣。咱小娘子被神仙請去做客了,神仙讓她會話給她爹,說富貴不止於此,昂州未來更美好。四下一片歡呼。
這個,對待純樸群眾,封建迷信還真的是相當有效的。
————————————————————————————————
霍老先生往裡走,隻見裡麵人來人往,忙而不亂。心內點頭道,這倒像個樣子了。
裡麵正在收拾著呢,才說顏神佑沒死,這些出喪的家什就不會緊趕慢趕地收拾了。裡麵又傳出話來,道是三娘死了,喪事還得辦,隻是未婚女孩兒,又沒什麼名聲,就小辦一下,東西都收拾起來,往臨時搭的靈棚那裡去布置。
顏肅之聽到通報,丁號道:“霍先生名滿海內,使君須親自接見。此人前番既去見藩王,此番又來……”
顏肅之道:“彼老矣,無能為,我見機行事罷。”
讓顏肅之沒想到的是,霍先生雖老,卻並不是無能為,而是給他帶了一個重磅消息:“虧得你心裡明白,否則就要成笑談啦。那河間王世子,已定了河間越氏之女了!”
顏肅之一卷袖:媽的!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