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鬱陶現在是孤身領軍在外的,也沒有個地盤,降了他,就是降了朝廷。朝廷對於藩王的態度很明顯了。至少,不可能迎河間王去做皇帝了。到時候……哪家藩王謀反失敗之後還能活得滋潤的?
是以降鬱陶,跟朝廷談條件是不現實的了,河間王也感覺到了,荊州的暗潮洶湧。這個時候河間王才感覺到了後悔!開始到荊州的時候,他是很開心的,因為河間國……並不大。河間這地方,不是說不夠發了,想先帝給他的地盤,已經算是不錯的是,隻是先帝小氣,給的地方小,離京城還遠。不如荊州地大物博,離京城比河間國近。
河間王原本的家底子不如穎川王厚,接到邀請,確認無誤之後,就顛顛地跑了過來!來了之後,荊州上層願意跟他合作的時候,一切都好。大家一團和氣。
現在荊州人越看越覺得不劃算,想跟他拆夥,河間王這才發現,他在本地沒什麼根基的!兵靠人家養著,後麵還有個鬱陶追著打。管理層裡麵,雖然能夾幾個人進去,卻不如本地人根深葉茂。一旦本地人反水,河間王就算是落進外人的包圍圈裡來了。
補給是人家的,地盤進人家的,(這時候不視荊州為囊中之物了),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怎麼就離開河間了呢?派個誰來治理都比親自來還好啊!鬱陶這個老東西斷了孤的後路呀!河間回不去了QaQ
河間王是真的後悔得偷偷哭過了,彆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那是沒逼到份兒上。哭完了一抹眼淚,出來還得裝成沒事兒人一樣。召來越峰商議事情。
到了這個時候,越峰也後悔得不行——當時怎麼就不忍一忍了呢?非得即時捅顏肅之一刀解恨?等顏肅之上了賊船再捅刀不行麼?
兩親家執手相看淚眼,最後也沒個辦法。再想出逃,這會兒河間王的身份就不如以前了。還不如越峰呢,好歹越峰還是個“名門著姓”。怎麼辦呢?
兩人一合計,越峰一咬牙還是建議:“不如奔益州?益州離朝廷既遠,殿下手上又有兵,劃一地而居,當是不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再圖以後。”
河間王當時答應了。
後來想想,越想越不劃算。越想越懷疑越峰是在坑他!不對啊!當時怎麼就好多人勸我往京城散播流言坑顏肅之的呢?這裡麵一定有鬼!我智商正常的時候,肯定不會這麼乾!留著顏孝之當內應也是好的!一定不是我的錯,肯定是彆人忽悠的我,搞不好還給我下了咒。
越想越覺得是越峰做的。
河間王叫來兒子虞杭,跟他商議:“鬱陶不可降,何如降顏肅之?”
虞杭大驚:“阿爹何出此言?阿爹高祖骨血,豈可降一下臣?”
河間王一擺手:“事到如今,高祖骨血又如何?先帝骨血不是也被廢幽死了麼?難道要等到這些賤人將你我父子縛交顏肅之?”
虞杭瞬間沒了脾氣,嘟囔道:“他恨我父子恨得咬牙切齒,提兵而來。他父祖之墓遭掘,不好跟朝廷翻臉,隻好拿我們出氣。孝字當頭,他怎麼能容我們從容歸降?再者,他還號稱是朝廷忠臣,不將我們交上去便不錯了。”
河間王取一份竹簡,遞與虞杭道:“你看完再說。”
虞杭狐疑看去,眼睛越睜越大:“這是真的?”
河間口角露出一絲笑來:“自然是真的。”
原來,卻是阮梅那裡有了行動了。
阮梅自得陸橋,如魚得水。哪怕你再蛇精病,這世上也有一個跟你一樣開腦洞的人。正如顏肅之與唐儀,阮梅與陸橋也是相知相得。得陸橋之提議後,阮梅的地盤得到了擴充,人員也得到了增加。又有阮梅代為謀劃,收攏了一些先時因門閥壟斷而不得誌的人,事業做得紅紅火火。
隻可惜事業紅火,氣候也很紅火——大旱。
昂州等南方地區旱情漸解,阮梅的地盤上,今年還是旱。眼光長遠一點的人,都要擔心今天再大旱了要怎麼辦?連阮梅的軍隊,夥食也漸不如前了。開春以來,阮梅那裡廣大的土地上,依舊滴雨未下。無論阮梅以天命之名,斬了多少之前的“貪官汙吏”、“惡人賊子”——很多都是舊門閥——又多次祈雨,都沒有能求得下雨來。
再這麼下去,殺人既多,天還不應,這問題就大了。更兼沒有被殺的舊族之人,皆恨他切齒,四下揚言:天不雨,是因罪阮梅,除阮梅,天必雨。
阿米豆腐,這種事情,怎麼可以讓他們得逞?
阮梅又殺了一批人,依舊不雨。
陸橋意誌卻堅定,向陸橋進言:“古之聖賢,亦遇天災人禍,明公毋憂。隻是如今軍中乏糧,長此以往,必成禍患,不如南下趁食。”
阮梅不解其意:“南邊也是災地,如何得食。隻是隱約聞說昂州倒是極好,卻是太遠。”
陸橋“嘿嘿”一笑,道:“昂州現在如何,我是不如。隻是彼地處偏遠,縱眼下風調雨順,也攢不下多少糧草來。京城則不然!彼有累代之積蓄,天下租賦皆入京中……”
沒錯,陸橋的意思,就是去打劫京城。於是,就在方會死命圍著濟陽王往死裡毆的時候,阮梅點兵南下“趁食”去了。
河間王的舊地盤與阮梅現在的地盤很舊,舊地盤也有一部分地方現在被阮梅給占了。雖然想跑過去困難恢複舊業了一點,消息的渠道倒是比較暢通的。
虞杭就納悶了:“彼既欲攻京師,鬱陶必回師往救,阿爹正可趁機得利,為何必要降顏肅之?”
河間王道:“如何得利?荊州已不容我等,河間舊業又毀,益州見荊州這般,如何敢收容我父子。”又給虞杭交了底兒,被鬱陶這麼追著打,他們的水平是真比不上鬱陶的,能撐到現在,全是拿老本兒在填坑。眼瞅就要不行了,想回去,還得過鬱陶那一關。
鬱陶隻要有腦子,就肯定會在勝利在望的時候把他給搞死,然後再班師。
虞杭頹然道:“隻得如此了。可是越家……”
河間王道:“喚來你來,正為此事。”荊州人賣河間王,河間王賣親家,反正,這個親家也坑過他一回。
虞杭:“……”他在父親的目光下,沉默了,他認慫了。
於是,河間王遣使,欲與顏肅之議和。意思也很明白,使者當然要吹一吹,道是他家河間王尚有雄兵十萬,不忍生靈塗炭,自知虞家氣數已儘,將投顏肅之。投名狀就是跟顏肅之夾擊荊州兵,並且,隻要顏肅之答應了約定起事。到時候,河間王在內部把荊州上層一網打儘,顏肅之火速出兵,占領全境。
這樣,顏肅之可以省去很大的損失,然後得到荊州,從此“據兩州之地”,再下揚州,就是真的裂土為王,可爭天下了。
不但賣了親家,還把自己爹的基業都給賣了。
不賣不行了啊!不賣就要死翹翹了啊!
同時,提了個條件:既然我們也算是做了這麼大的貢獻,是不是可以聯姻了?那個,以前那個什麼破事兒,我是真心的,但!是!有小人從中作梗,一坑坑了兩家。全是越家在裡麵挑撥的呀,挑撥完了,我就隻能靠他了,你也受了虧。咱們都是受害者,是一邊兒的呀!
仿佛是嫌這麼個條件還不夠誘人,河間王又拋出了一個條件:如果顏肅之同意了,將來顏肅之要是稱帝,他絕對會頭一個代表前朝王室投讚成票!
如果說第一個條件是誘之以利,第二個條件是強詞奪理,那麼第三句話,河間王認為絕對能夠打動顏肅之的。自古想要替代前朝的人,最擔心的就是名不正而言不順。現在前朝王室人願意當這塊遮羞布,顏肅之應該順著台階走下來才是。
萬萬沒想到呀!
顏肅之當場就掀桌了,破口大罵:“他也配!”
使者被罵懵了!河間王雖然勢頹,好歹有那麼個藩王的名頭,手裡還有兵,怎麼就不配跟你講條件了呢?
顏肅之接著罵:“我的女兒,值半座江山!怎麼會許給他家小畜牲?!做夢!滾!等死吧!完蛋去吧!”
這回也不管什麼公約不公約了,直接砍了使者的腦袋。
夭壽哦,顏肅之的逆鱗就是老婆孩子,其中最覺得對不起的就是閨女。跟山璞訂婚,好歹是顏神佑點頭的,現在來個河間王要截和,把她閨女稱斤論兩當條件。
顏肅之果斷暴走了!
若非盧慎與山璞攔著,他當場就能決定也不回去修整了,直接打過去搞死河間王算了。
還是盧慎擺事實講道理,說他好有半年沒回去了,得回去給閨女撐撐場麵。還有,正式給顏神佑訂個婚,讓彆人彆再惦記顏神佑了。山璞也跟著讓他息怒,讓他考慮一下全局,現在“疲弊之師”,需要休整。
這事兒才算完。
————————————————倒敘完畢————————————
顏神佑:……我怎麼不知道我這麼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