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蓉將頭一低,燈光下露出一段潔白的頸子出來,六郎看那柔和的弧度,心中一蕩,手上一緊:“去給阿娘問安吧。”她既不知,何必讓她再操心呢?
阿蓉抬起頭來,欲言又止,六郎問道:“怎麼?”
隻聽阿蓉陪嫁的侍女一聲輕笑:“殿下要做父親啦!”
六郎腿一軟,差點趴到阿蓉身上去,回神就大聲說:“真的麼?”
阿蓉道:“聽老人們說,要想生子,便不能張揚,要坐穩了胎才好……”又彆過頭去,側著臉,挨六郎的肩窩。
六郎心裡叫了一聲祖宗,忙派人拿了腰牌,出宮給唐家送信——唐儀回家,不定得愁成什麼樣兒呢。他要是敢愁著了嶽父,回去怕不得被親爹教訓。
說完了這個,又對阿蓉道:“咱們車上說去。”小兩口親親熱熱,上了車,往昭陽殿裡去。六郎這會兒不擔心了,才將李璐的事兒說出來,正要指點阿蓉,明日以她的名義給李璐些筆紙錢帛的謝儀。阿蓉便說:“我想,他也不是有壞心,他上書的事情,還是不要說與興慶宮知道了。明天,我使人,往太學賜些物件。好不好?”
六郎驚喜得緊,就著緊挨的姿勢,捧著妻子的臉,就香了一口:“你真好。”
阿蓉嗔道:“啃你一嘴粉。”
六郎道:“阿姐天生麗質,哪裡擦了粉了?”
阿蓉粉麵羞,輕啐他一口。她比六郎年長稍許,小時候六郎是喚過她姐姐的,如今成婚,閨房之內,偶有此說,也是一種情趣。
兩人膩膩歪歪,到了昭陽殿裡,薑氏跟顏肅之正愁著呢,就怕這上書的事情傳揚開來,兄弟離心了不好。顏家能有現在這種和諧的氛圍,容易麼?實是楚氏一係踩著顏啟與吳氏一脈的屍骨造就的。兩人都下令,宮裡不許亂傳。
萬沒想到阿蓉就帶了個好消息來。薑氏眉花眼笑,合掌道:“哎呀,我就說阿蓉是個有福氣的好孩子。”
顏肅之道:“好了,一同往興慶宮報喜去。哎,派人跟唐大說了沒有?哎喲,他今天那個慫樣兒。”
阿蓉懸心父親,並不好問,六郎道:“已使人拿了東宮的腰牌去了。阿姐那裡,我也使人去說了。害她白挨了葉師的訓,隻盼她彆捶我才好。”
阿蓉心有疑惑,待登車往興慶宮時,方問了六郎為何提及顏神佑。聽六郎如此這般一學,伏在六郎肩上道:“都怨我不曾早說。”
六郎道:“咱們兩家,情份不同的。”
一時到了興慶宮,大家都歡喜。以前是怕不能生,現在懷上了,管他生兒生女,能生就行。
顏神佑在宮外,收到了消息之後也驚呆:“那我這白挨了半天的訓,是為什麼呀?”
山璞輕聲道:“也不算白挨的。”
顏神佑飛了一道眼刀過去,山璞挺直了脊背:“你那話說的,原也不好傳出去。是輕慢士人,不利於廣開言路。”
顏神佑嘟囔道:“知道了,但願以後不要總遇到他。”挺尷尬的,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去看這個人。差一點,就要誤了一個正經青年一輩子的仕途。以後,觀察觀察,如果智商跟得上的話,就多照顧一點吧。
顏神佑預備著,以後太學普通班少去,進士進修班多去一點。學校這塊陣地,還是要守好的。太學那裡,做好了心理建設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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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顏神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個她決定少見幾麵的人,在九月的時候就大搖大擺地進了宮,跑到崇道堂來了。那一天,正好是她被她爹安了個少傅的名號,到崇道堂講課的日子。
這事兒還是顏神佑提議的呢,凡太學或者國子學裡,考試連續兩次第一的,可以進崇道堂來感受一下氣氛,跟崇道堂的師生交流。顏神佑最近比較忙,鹽政的事情,女學的事情、進修班的事情、國子學的事情,還有經史的修訂,大量印製國家標準課本……等等等等。剛聽說才結束了的各地鄉試裡,女舉的數量比去年有了一點增長,正開心呢,李璐來了。
李璐是袁瑩一同來的,都是頭一回。第一,每回考試都有,連續卻不常有。太學不同於國子學,凡能考進來的,都是有真才實學的人,這回你第一,下一回不定就被誰超了去。是以江非雖非舊族,李璐對他也有些另眼相看——江非旬考,曾連著兩次第一。
至於袁瑩……李璐看到她就覺得有點痛苦。這個女人,挺打擊男人的自信的。沒有哪家會特意教育女兒讀書做官,袁瑩完全是憑天份與努力,開始進來的時候,名次還比較靠後。可進了太學,老師是一樣的、參考資料是一樣的,就看個人素質了。她的名次就蹭蹭往上跳,終於,連著兩次第一,也來了。
李璐的心情,相當地複雜。
照著禮部先前的教導,進來先報名,一抬頭,臥槽!上麵怎麼坐著個女的?!漂不漂亮的另說,性彆很驚人啊!李璐牙疼地瞥一眼上麵,再瞥一眼旁邊。
顏神佑也很牙疼,怕什麼來什麼!她已查清了,這個李璐,與章垣並無瓜葛,實是冤枉了這麼個好人。
好在她大場麵見得多了,演技有了飛速的提高,不動聲色地指了位子,讓這二人做了。開始講課。她自知經史方麵雖然是有些研究,卻頗不如李霍丁等行家,好在崇道堂的學生並不是要專研學問的,她便講些個社會學與經濟學的粗淺常識。
論起來,她對於這些,也不是研究得很深。不過,應付眼前這些“古人”倒是足夠了。今天恰是講到了政府職能。
袁瑩頗為崇拜這位公主,常以之為榜樣,今日一聽,更覺傾倒。李璐對顏神佑的評價十分之糾結,一方麵覺得她是有些本事,另一方麵又覺得她不夠安份。然而聽她講課之後,心中的天平就開始傾斜,到最後已經忘了什麼評價了,隻專心聽課。
等到提問時間,李璐便問出了自己向來琢磨不透的問題:“少傅可曾聽過民間有雲‘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沒屍骸’?為何有人積德行善,卻不得善終,有些終生為惡,卻安享富貴?遇到這等事,我等要如何教化百姓,說好人有好報呢?”
顏神佑笑道:“我殺人少,火也沒少放。紅傘玉帶,也是惡人。”
寶寶大聲咳嗽了兩下,比了個“不要淘氣”的口型。
顏神佑瞪他一眼,轉口道:“我開玩笑的。若事事有序,要爾等何用?正因天下不平,才要有人去平。積德行善者有難,去幫他。怙惡不悛者逍遙法外,就置之於法。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做好人,不代表就要蠢,做好官,更要洞悉罪惡。所以要教化人心,開啟民智,使辨忠奸,明是非。使天下皆是明智君子,不好麼?懂得多,心思複雜,不代表人就不好,”妨不住就搬了一句台詞,“貪官奸,清官要比貪官還奸。避見智者而以蠢人為單純可愛的人,比行凶作惡的人更可惡,他們誤解了善良。這樣的蠢貨,不過是怕掌控不了智者,顯得自己愚蠢而已。自卑是病,得治。”
李璐直如醍醐灌頂,起身長謝,末了,還求了顏神佑一幅字,正是: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卷回去鑲裱了,掛在書齋裡,晨昏自省。
顏神佑也再次迎來了她的親友們,正好,鹽政的草案也出來了,補貼方案也定稿了。就等他們回來公布補貼方案,然後再谘詢各地之刺史等,再次修改,最終定稿。正旦要頒行天下實施了。
作者有話要說:人家是親媽了啦!
阿蓉會好好的!
李璐運氣還是挺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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