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朝七十周年這天,家家戶戶在淩晨就燃起了長明燈,整個京城都被這火紅的顏色覆蓋,縹緲的風吹著燈底下的花穗,勾起一陣漣漪。
祁莫寒一早就被人圍著伺候。玉冠,蟒袍,雲靴,待他穿戴妥當了,葉生這才悠悠轉醒,睡眼朦朧間,額頭貼上來一抹柔軟,他又蹭了蹭被子,迷迷糊糊說了句,“早點回來啊。”
“好。”
祁莫寒看著他乖乖的模樣,心裡軟得一塌糊塗。
這宮裡時不時就有宴會,但除了年節,能這麼熱鬨的,還真隻有建朝周年這日。先祖皇帝雖然有勇有謀,能力卓絕,卻亦剛愎自用,虛榮心極重,為了讓後代子孫記得自己所做的一切,便下令每年的這日都要萬家燈火不熄,以此來慶祝他的功勞。
祁莫寒出了府門,轉眼看見那裡立了一道身影。再湊近,便看到了那蘇清婉精心裝扮過的臉。
“你站在這做什麼?”祁莫寒的聲音不自覺得冷了下來,本來還算柔和的神情陰沉了下來,自有一股逼人的氣勢。
但被他看著的人卻恍若沒有感受到這鋒利如刀的眼神,掩過帕子抿唇一笑,“今日這般日子,難道我這個堂堂鎮安王妃出不得席?”
她挑起眉,眼波流轉,流暢的眼尾蔓延出勾人的緋紅,額上的花鈿是富貴的牡丹,襯得她的臉愈發貴氣妖嬈。
“鎮安王妃偶感風寒,見不得風,需在府裡養病。”
留下這麼一句話,祁莫寒甩袖沒入已停在門口的馬車之上。
“王妃娘娘,請。”
待馬車從街角消失,門口的管家才對一身姝麗宮裝的蘇清婉道,態度看似恭敬,卻帶著不容拒絕。
“張盛。”蘇清婉轉了個身,臉上沒有後者想象的氣憤,依舊笑得從容好看,“我便不走,你奈如何?”
話落不久,這王府門口竟又來了一輛馬車。
在前麵坐著的,正是皇上跟前的紅人魏和賢的乾兒子。
那唇紅齒白的小太監一見著門口的架勢,便了然了,心裡想起乾爹給自己的囑咐,眼珠一轉,便從車身跳了下來,給蘇清婉行了一個大禮,“奴才給鎮安王妃請安了。”
“蘇公公客氣。”
蘇清婉自然不會受這禮,身邊跟著的雪月也是有眼力見兒的,走上前就虛虛得拖住了蘇利的胳膊。
“張管家。”
這邊說完,蘇利就對張盛微微點頭,“皇上聖口玉言要見鎮安王妃,這兒特地派奴才來接呢,您看……”
“既是聖上指令,王妃娘娘自是要去的。”
“如此,那便請鎮安王妃上車吧。”蘇利回到馬車邊上,掀起一角車簾,“莫讓皇上久等才好。”
蘇清婉施施然上了車。
盯著那馬車遠去了,張盛才喚了人來,“快去稟告王爺,說蘇清婉被皇上接進宮去了。定要在王爺進宮之前趕上。”
這一幕也正好被出來看望碧桃的葉生看見。他略微一想,便清楚這是劇情裡的哪一段。
無非便是蘇清婉吸引住了六皇子祁堯梁,利用他給自己謀福利呢。
當然了,如今多了葉生這個變數,劇情也被改了個大半,隻不過是在葉生看不見的地方。
祁莫寒前腳剛在宮門口下馬車,後麵就來人稟報他蘇清婉也跟著出來了,也幸好他還沒在宴會上說出那托詞,不然等好端端的一個鎮安王妃出現了,這不明擺著他在欺君嗎?
到時候被皇帝隨便一發作,又要繁累不少。
知曉了是皇帝要見的蘇清婉,祁莫寒便怕她亂說話,到時候給小瑾招來禍端,他就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為了以防後患,他等在了宮門口,想著和蘇清婉一起去麵聖。
這日到的官員有許多,認得他的都要來寒暄一番,不認得的便揮揮衣袖走過,祁莫寒坐在馬車裡,等了那麼一刻鐘後,終於瞧見了要等的人。
蘇利眼尖,也看見了他,笑著便讓車夫將馬車靠過去,自己動作利索的跳下後,對著祁莫寒便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奴才叩見鎮安王。”
後者點點頭,不發一言,隻是看從馬車裡出來的蘇清婉越加不順眼,想著是不是要找個時機,讓她回蘇府去。
再不然,就給她捏造個新身份。
總歸不能再留在王府裡礙小瑾的眼。更何況這也是他事先就與蘇府說好的,他給好處,蘇清婉給他打掩護。
“王爺。”
蘇清婉絲毫不懼祁莫寒的冷臉,走過來福了福身,便站在了他的身邊。兩人都是寬袖的宮服,哪怕身子挨得不進,但在外人看來,也是舉止親密,感情甚篤的姿態。
“走吧。”
祁莫寒率先走進了宮門。
兩人一進宮門,那躲在陰影處的人便走了出來,依舊是白色的錦袍,隻不過相比起平時穿的,這件更加繁複華貴,袖口領結處都用金絲繡了暗紋,胸口亦是張牙舞爪的蛟龍。
仔細一瞧,正是靜安王祁堯梁。
風流俊俏的臉上沒了最初溫和的笑容,一雙眼暮色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