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也好,說壞也壞,偏偏埃利克不是一般人。
“小鬼,你的眼神真夠討厭的。”
他被這麼一看,強烈到無法壓抑的情緒瞬間打倒了莫名其妙鑽出來的肉麻,開口就直言不諱,絲毫沒想過應該保護好小朋友脆弱的心。
對於一個心智成熟的男人來說,這樣做好像是有些幼稚。但,也並非全無道理。
因為埃利克著實不喜歡這個眼神。
準確地說是“極度厭惡”。
才見一麵就上升到厭惡的地步,也無可奈何。埃利克當然能分清楚,他一看就煩、再看就反胃的隻限於小鬼的眼神,而非單獨針對這個人。
空空蕩蕩,全憑反射畫麵來掩飾自己,這樣蒼白空洞的“鏡子”有誰會喜歡。
埃利克的憤怒來得還要再倉促一點,幾乎是頃刻就被點燃。
到底是什麼讓他憤怒,又是什麼讓他躁動至此,事到如今暫時難以追尋。
總而言之。
他貫徹了想到就做不需要半分猶豫的宗旨,到現在還不知道名字的小鬼小小身子猛地顛了一下,卻是沒有往地上落。
“哼。”
不爽到了極點的男人換了個姿勢來提他,語氣還是頗為不悅:“連話都不會說嗎?”
“……”
小鬼不說話,像是在用實際行動表示自己就是不會。
埃利克也懶得管他到底會不會了。
“看到你這樣的怪樣我就生氣,再不張嘴,就把你從城牆上扔下去哦。”
“……”
“很好,不怕高是吧,那就把你這一頭亂毛給剃光,戳得我心煩。”
“……”
埃利克:“……很好。有脾氣,很好。”
說不好他是被“桀驁不屈”的小鬼氣得不行,還是很不平靜地被氣到磨牙,沒關係,反正區彆都不大。
討人厭的小鬼被他甩到了肩膀上掛著,他自己則是邁開失而複得的長腿,在城牆上方大步帶風而行。
受到了某種限製,埃利克其實並不知道他想要到哪裡去,隻是覺得自己不能站在原地,就是要往前走。
城牆沿著城市的輪廓修建了一圈,因占地麵積就不大,長度也算不了有多長。
以男人當散步的速度行走,也要不了一個小時就能走完一圈。
埃利克走在略微有些不平的牆磚上,可能是憋著一口氣,速度還要比平時快上一些。
牆外的景色不斷從眼角的餘光邊緣閃過,他初時沒有留心去看。
應該說,如果不是聽到近在咫尺的一個陌生聲音響起,直到最後都不會駐足。
“為什麼。”
“……嗯?”
停下來了。
埃利克有點詫異,還以為這小子不會說話呢,結果憋了這麼久,就憋出個奇怪的——“為什麼”?
雖然晚了點,但好歹有聲音,證明小鬼不是把他的話當而變化,埃利克決定大人有大量,寬容地理他一下。
“什麼為什麼,沒頭沒腦的誰聽得懂啊。”他道:“在說這些之前,小鬼,你叫什麼名字?”
被問到問題,小鬼就不說話。
埃利克不耐煩,說再這樣裝傻就真的揍人了,他還是堅決不開口,仿佛半個字都沒聽見。
簡直……氣死個人。
埃利克氣極,當下又不想理這臭小鬼,還是找個地方把他扔掉了事。
卻是不想,在他抬腿又要走的時候,第二道聲音微不可聞地出現了。
“喜……”
“你說什麼呢?”
說了一個字,還是後麵的話音被忽然加大聲勢的風吞沒了?
沒能聽見。
並且,更讓人迷惑的是小鬼之後的舉動。
他還是不說話,隻出乎意料地動了幾下:將細小的雙臂伸來,環住了男人的脖子,似乎片刻都不想鬆開。
白色的、毛茸茸的一團兒,就這樣埋在了男人的胸前。
“…………喂!又怎麼了!!!”
埃利克被驚嚇到了。
心說小鬼吃錯了什麼藥,突然搞了這麼一出,實在肉麻到了骨頭裡——
小鬼死活不肯撒手,比麵團有力不了多少的胳膊還越發收緊。
不知道情況的人看見,可能會以為他們關係有多好,小鬼對他有多眷戀,有多麼……
又來了。
說不清的複雜情緒。
埃利克眉角陣痛,隻好道:“我就說說而已,又沒真把你小子扔下去……好了好了,不扔你總行了吧!”
他渾身不適得很,當下想不了那麼多,隻打算馬上把黏在自己身上的這塊膏藥扯下來。
然而,在手掌第三次落下,觸碰到身前小鬼的白發上時。
呼吸聲悄無聲息地出現了停滯。
不知何時,白發染上了赤色,宛若飄灑在雪上的落梅。
點點,滴滴。
血順著他伸展開來的食指蜿蜒成淩亂幾條殷紅的軌跡,滴落下來,無聲無息。
作者有話要說:我來了,下周一開新文哈,雙開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