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後, 橫濱的天氣變得越發炎熱,聒噪的蟬鳴聲一波接著一波。港口的五棟黑色大樓在刺眼的陽光下猶如天柱,威嚴凜然。
此時, 某棟大樓的第十五層。
鋪著繁瑣紋路地毯的走廊儘頭,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黑發青年右手提著一個銀白色藥箱,他站在視線夾角時不時朝身後看眼, 看樣子似乎是在等人。
而在他身後的長廊深處,一扇房門忽然被打開, 一個穿著胸口印著綠色小怪獸T恤的黑發少年從門後顯露。
房門半開著,剛踏出一腳的鶴見川流遲疑了幾秒,他回頭望向沙發上的人影問道:“太宰,今天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房間裡,另外一名黑發鳶眼的少年窩在沙發裡, 懶洋洋的抬眸瞥了他眼,隨後打了個哈欠有些無精打采地說道:“我才不要一天到晚對著一個老頭子。”
鶴見川流表情欲言又止, 見他還要說些什麼,太宰治乾脆一頭倒在沙發扶手上,一副賴皮樣的揮揮手:“快走吧, 森先生不是還在等你嗎?”
聽到太宰治催促的話,鶴見川流沒有再遲疑, 匆匆到了聲彆便合上房門, 往走廊儘頭跑去。
聽到腳步聲,森鷗外回過頭來, 見到獨自一人的鶴見川流, 明白太宰治今天依舊沒有鬆口答應。
“太宰今天還是不舒服嗎?”一襲白大褂的森鷗外沒有點破太宰治的借口,笑語晏晏地問道。
鶴見川流不擅長說謊,他支支吾吾的點了下頭, 生硬的轉移話題:“今天還是去頂層嗎?”
森鷗外頓了下,搖頭說道:“今天另外有安排。”
黑發紅眸的青年定定的看了麵前的人幾秒,忽然話題一轉說道:“流覺得港口Mafia怎麼樣?”
明明是站在監控器的範圍內,有可能被監視監聽的可能,但森鷗外卻像是毫不在意。
鶴見川流怔愣了幾秒,隨後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唔,我喜歡這裡的自助餐還有牛排。蘭堂人也不錯,還幫中也給我帶過東西,我也托他給中也帶過食堂的牛排。紅葉姐人也很好,還送過我和果子,太宰也喜歡跟著紅葉姐玩。”
鶴見川流扳著手指絮絮叨叨的說道,這時候森鷗外才知道他跟太宰和蘭堂以及紅葉間的關係。讓森鷗外有些詫異的同時,心底也在琢磨幾人間對計劃的影響。
“但是,我不喜歡昨天見到的那個人,也不喜歡森醫生現在的病人。”鶴見川流嘟囔地說道,直白的表示了不喜的情緒。
森鷗外聽的很認真,仔細回憶了一番才說道:“是昨天傍晚在頂層見到的那個眼角有疤的乾部嗎?”
鶴見川流點點頭說道:“他的眼神給我一種很不好的感覺,而且身上的血腥味很濃。”
昨天有乾部會議,除了一位飛去國外,其餘四位乾部都到齊了。四個人中,尾崎紅葉上位時間最短,但手中卻掌握著情報部,本身也擁有強大異能。
另外三位中,有兩位是跟隨老首領一起組建港口Mafia的老人,是忠心首領的老人。另外一位就是他們口中說的眼角有疤眼神凶戾的乾部,他和高瀨會有些關係,野心勃勃隱隱有些不服管束。
這些關於乾部們的情報都是森鷗外從尾崎紅葉那裡得來的。
回憶完這些,森鷗外也帶著鶴見川流來到了港口大樓的負一層停車場。從電梯裡出來前,他把今天的外出的事情告訴了鶴見川流。
森鷗外:“首領的病有所好轉,今天是巡視地盤的日子,我們也會一起隨車出發。”
鶴見川流眼中閃過一抹驚訝:“誒?作為首領也要去嗎?”
森鷗外笑的意味深長,說道:“本來是不用的,不過今天不一樣。”
鶴見川流望著他懵懂的點了下頭,跟著森鷗外走出電梯,來到外麵的地下停車場。
沒一會兒,鶴見川流就看到大病初愈的老首領在幾位乾部的擁簇下到來,隨後他上了中間那輛黑色汽車,森鷗外作為私人醫生有幸也上了那輛車。
而鶴見川流隻是一個小助手沒有這個殊榮,他跟著其他人上了後麵的車。
五輛黑色汽車從停車場駛出,看著車窗外出現的熟悉風景,鶴見川流有些小興奮的倚著車窗。
直到他們抵達第一站,鶴見川流隨著大流下車,見識到巡查地盤的意思後,徹底沒了期待感。
他看著一群黑西裝們衝進去,隨後不知道為什麼發生了衝突,槍聲過後,鶴見川流聞到了濃濃的血腥氣息。
他站在外圍遠遠的看著,不適的皺起眉,視線追尋著森鷗外的身影,看到他跟蘭堂一起站在老首領身邊,正低聲說著什麼。
上車前,鶴見川流找了個機會找到森鷗外,直白的說道:“森醫生,我想回去了。”
穿著白大褂看著斯斯文文的黑發青年眯了下眼,看著麵前十分好懂,情緒都表露在臉上的少年幾眼,笑著問道:“怎麼了?流是覺得很無聊嗎?”
鶴見川流抬頭看了他眼,對視上森鷗外暗紅的眼瞳,對他眼底流露的那些情緒感到有些不解。
他搖搖頭說道:“不是,那些人是犯了什麼錯嗎?”
鶴見川流眼神示意剛才那些被打死的人。
森鷗外頓了下,意味不明地說道:“他們私底下侵害了港口Mafia的利益,聯合其他組織昧下了一批貨並高價賣給了另外一個組織。”
鶴見川流愣了下,金眸眼底流露出一絲迷茫,他抿著嘴思考了幾秒,想要為他們解脫:“可、可是這樣也不用付出死亡的代價……”
森鷗外輕笑了一聲,慢斯條理地說道:“他們賣的是一批武器,這批武器被買方反過來利用,在昨天一隊十二人的黑蜥蜴死在了他們手上。”
鶴見川流怔愣住了,腦子一片混亂,有些理不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和因果是非。
森鷗外笑著搖搖頭,抬手拍了拍鶴見川流的肩膀,笑容深遠地說道:“還記得之前我跟你說的嗎?好人壞人不是輕易能下定義的,就像這次的事一樣。如果他們不侵害港口的利益不做出倒賣的事情,那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了。”
黑發金瞳的少年因為4智力的限製,此時腦子已經一團漿糊,隻有接觸不良斷斷續續的直覺讓鶴見川流覺得森鷗外的一番話似乎有些不對,但卻找不到突破口反駁。
像是機器人出故障一樣,鶴見川流卡頓了幾秒抬起頭,一副被洗腦了模樣:“是這樣嗎?那我好像明白了一點。”
森鷗外一臉欣慰的點點頭,轉而又說道:“我們等會兒還會路過擂缽街,你要是不想去了,可以在那邊下車。”
鶴見川流金眸一亮,驚喜地看著他說道:“真的嗎?那我等下去找中也玩。”
森鷗外笑眯眯地沒說話,隻是囑咐了幾句便各自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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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缽街,羊領地。
鶴見川流在去往下一個地點的時候提前下了車,不過聽同車的黑西裝說下一個要巡查的地盤在擂缽街附近。
他跑到羊正巧遇到帶著人往外走的白瀨,鶴見川流朝他們打了個聲招呼,視線掃了圈沒見到中也,於是看向領頭的白瀨問道:“你們是要去哪裡?中也呢?”
白瀨的視線上下打量了著眼,著重在鶴見川流身上那件小怪獸T恤上停頓了幾秒,神色有些古怪。
白瀨看著他說道:“你又來找中也?”
鶴見川流點點頭,往他們身後探了探頭,“中也不在嗎?”
白瀨神色桀驁的瞥了他眼,冷哼一聲,說道:“我告訴你中也是我們羊的人,不是什麼人隨隨便便能拐走的。”
鶴見川流不明所以地說道:“我知道啊,中也跟我說過。”
白瀨一噎狠狠地瞪了他眼,想撞鶴見川流的肩膀,但一想到這家夥的能力,最終沒有行動,帶著人繞過鶴見川流走。
綴在最後的草太路過的時候,扯了扯他的衣角,小聲告訴鶴見川流:“中也哥在裡麵。”
扔下這句話,草太餘光看到前麵的白瀨回頭看了他眼,頓時嚇的縮起脖子,閉上嘴跑了。
鶴見川流看著跑遠的草太,有些困惑地撓撓頭,然後高興的去找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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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Mafia。
太宰治站在落地窗前看到幾輛黑色汽車離開,他垂下眼睫沉默了幾秒,嘁了一聲,轉身離開了房間。
港口Mafia的情報部門在地下,緊鄰著審訊室。作為新上任的乾部,尾崎紅葉每天要接手的情報和審訊很多,不過需要她親自上手審訊的不多。
在辦公室的門被敲響的時候,埋頭辦公的尾崎紅葉以為是下屬,頭也沒抬地喊了聲進。
推門進來的是太宰治,他環視了辦公室一圈,最後落在尾崎紅葉身上,“誒?紅葉大姐居然沒有一起去嗎?”
聽到太宰治懶洋洋的語調,尾崎紅葉從滿桌的文件中抬起頭,“是太宰啊。”
穿著楓葉和服長發盤在腦後的大和撫子笑的不露山水,“你不是也沒有跟著流一起嗎?”
太宰治撇撇嘴,在辦公桌麵前的椅子坐下,掃了眼桌上的各種情報,背靠著椅背癱成一團,語氣有些嫌棄地說道:“我才不要跟著去,森先生也就隻能騙騙流這樣的笨蛋了。”
尾崎紅葉眼底閃過一抹驚訝,抬起手寬大的袖子捂著嘴,輕笑了一聲:“要是流聽到,可能要跟你生氣了。”
太宰治嘁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隻是無聊的隨手撿起桌上的一份情報。尾崎紅葉頓了下,放下寬大的袖擺,隻輕瞥了太宰治手裡的情報一眼,繼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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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也,17號真的有火花大會嗎?”鶴見川流捏著一張火花大會的宣傳單,色彩鮮亮的宣傳圖片十分吸引眼球,讓他久久挪不開眼的是下方的一行介紹。
中原中也空出一絲心神瞥了他手裡的宣傳單一眼,說道:“哦,你說的是煙花大會嗎?去年橫濱也舉辦過,不過我覺得沒什麼好玩的。”
鶴見川流拿著宣傳單湊到他麵前,指著上麵最下方的一行字,神色興奮地說道:“可是今年有舉辦小吃比賽啊!贏的人可以獲得一套餐飲免券誒!”
中原中也愣了下,探過頭好奇的看他手上的宣傳單:“是嗎?去年好像沒有這個活動。”
看完上麵的活動規則介紹,赭發少年微微睜大湛藍眼眸,他抬頭看著鶴見川流驚喜地說道:“啊,這個活動很適合流啊。不過上麵說商家還邀請了大胃王來參賽,這個栗子的我好像有印象,是個很出名的大胃王來著。”
鶴見川流挺起胸膛,神采飛揚地說道:“沒關係,我肯定會贏的,到時候我就可以用餐飲免券請中也和太宰吃飯啦!”
中原中也有些好笑地說:“喂,都還沒比賽呢,你就想這麼遠了嗎?”
鶴見川流皺了下鼻子,不滿地說:“誒——中也對我沒有信心嗎?”
中原中也瘋狂搖頭:“沒有,隻是這麼說說啦,流肯定能贏下比賽的!”
不大的屋子裡,窗戶大開著,帶著燥熱的夏風吹進來,桌上一遝紙頁嘩啦啦的翻動。中原中也皺了下眉,拿過一旁的文件袋蓋在上麵。
桌上的紙頁包括這個文件袋都是他從蘭堂那裡得到的,裡麵是關於荒霸吐的情報,有記載的信息十分少,找了那麼久包括本都傳聞和當年的信息就隻有這些。
中原中也已經看過很多遍,但對他到底從哪裡來的依舊沒有一點思緒。不,或者說他心底有些猜測,但卻始終不敢往那個方向想。
鶴見川流湊近看了眼,上麵密密麻麻的字以及一些從報紙上裁剪下來的紙張看的他頭大,他不感興趣的收回視線,跟中原中也說起今天外出遇到的事情。
“……中也,你對這件事怎麼看?”黑發金眸的少年反坐在椅子上,雙臂靠在椅背上,看著他問道。
中原中也擰眉思考了幾秒,隱隱讚同了森鷗外說的話,“不管怎麼樣,他們做出背叛倒賣的事情是錯的。如果羊裡有人這樣,我會把他驅逐出去。”
聞言,鶴見川流陷入沉思,沉默了一會兒後,他抬起頭,金燦燦的眼瞳直視著他:“但是,武器總歸是要使用的啊,不管在誰手上。”
中原中也眉眼冷淡地說:“所以我會這麼做,羊才能避免他人的欺負。”
聽到中也的話,鶴見川流愣了幾秒,他皺著眉陷入了沉思。
兩人都沒再說話,屋子裡頓時變得安靜,隻剩下不遠不近的蟬鳴聲。
忽然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草太和另外一個跟著白瀨出去的少年一前一後的往回跑,神色焦急,腳步匆匆。
被打斷思緒,鶴見川流從椅子下來,他扒著窗戶伸出頭,朝他們揮手喊:“草太——”
看到他,兩人頓時眼睛一亮,大聲喊道:“不好了!外麵在抓人!”
中原中也蹭了一下站起身,快步走到窗前,推開窗戶跟鶴見川流站在一起。他皺著眉盯著草太他們,“發生什麼事了?你們仔細說清楚,白瀨他們呢?”
“我們跟著白瀨去遊戲廳,剛走到那條街就聽到槍聲,然後一群穿著黑西裝的港口Mafia就衝了過來,他們抓著我們問有沒有看見一個紅頭發的少年。”
“對對對!他們在抓人,抓紅頭發的少年,隻要是紅頭發都被抓走了!白瀨讓我們回來把消息告訴你!”
鶴見川流詫異地看了他們眼:“紅頭發?”
中原中也擰著眉,忽然臉色一變,“幸太郎在哪裡?他今天跟你們出去了嗎?!”
幸太郎是他們羊裡唯一符合有著一頭紅頭發的人。
聽到他的詢問,草太他們一愣,互相對視一眼都有些不太清楚。幸太郎平時就沉默寡言,在羊裡沒什麼存在感。
見他們這副樣子,中原中也捏緊拳頭,直接從窗戶跳了出去,鶴見川流也連忙跳窗跟上他。
“草太你們留下,把消息告訴其他人,在我們沒回來前不要出去!”中原中也扭頭對他們說道。
鶴見川流跟著中原中也一路小跑來到遊戲廳那條街,街上已經沒什麼行人,兩旁的店鋪也緊閉著門,店老板和一些員工擔驚受怕的望著門外。
不經意間,他瞥見街道儘頭停著的幾輛黑色汽車,頓時放慢了速度,回想起剛才草太他們跑回來說的話。
‘一群穿黑西裝的港口Mafia’
鶴見川流停下腳步,他朝回頭看他的中原中也說道:“中也你先過去吧,我去那邊看看。”
他指著前麵不遠處的幾個黑西裝。
中原中也掃了他們一眼,表情有些複雜的點點頭,然後飛快跑向遊戲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