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好好說話嗎?”岑彥陽皺眉。
“是我不肯好好說話嗎?是你跑出去!”杜月娘指著門口,“是你不想跟我說話,是你厭煩我,是你覺得我這個鄉下女人沒有用!”
“為什麼非得要我去當老板,我們家不缺錢,這日子能過得下去。”岑彥陽道。
“是啊,你也說我們家不缺錢,那你去當什麼公安,成天提著腦袋辦事情。”杜月娘又找來了幾份報紙,“你看看,你看看,這些公安抓小偷抓殺人犯,他們不是受傷了,就是沒命了!”
杜月娘不想成為一個寡婦,不想自己的孩子沒有爸爸。
“那是意外。”岑彥陽道,“不是所有人都會這樣。”
“是,你說那是意外。”杜月娘道,“但是保不準這意外發生在你的身上。”
杜月娘受不住,每次岑彥陽出去做任務,她就擔心得不得了,而岑彥陽根本不知道,他隻覺得他是去做大事情的,他做的都是對的。杜月娘想自己不是多麼偉大的人,她隻想自己這個小家能好好的。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跟彆人比,沒有想著你非得要特彆厲害。”杜月娘道,“真要比,就比誰賺的錢多。平平安安的情況下,誰賺的錢多,誰厲害。岑彥陽,你不是小年輕了,你身體上有多少傷,你自己不清楚嗎?”
每當杜月娘看到那些傷的時候,她就想岑彥陽不懂得保護好他自己。一有難事,岑彥陽保準衝上,他一定是把同事推開,自己頂上去。
杜月娘害怕岑彥陽的同事過來跟她說:嫂子,抱歉,彥陽他沒了,都怪我,他都是為了救我!
“我爺爺為了救你爺爺,他瘸了一條腿。”杜月娘道,“他隻能在鄉下過活,下地都不好下地。彆人表麵上對他客客氣氣的,背後都在笑話他。是,你們是敬著他,你們還把我娶進門,可我爺爺呢,他被人嘲笑的時候,你們知道嗎?你們知道那個日子有多不好過嗎?”
那些人都說要是杜月娘爺爺的腿沒有瘸了,他還能繼續待在部隊,還能繼續做彆的事情,那他們杜家一定能發展得更好。杜月娘的叔伯他們還覺得杜爺爺做得不夠好,杜爺爺不懂得要留在城裡,而是回去鄉下。
杜爺爺不想麻煩彆人,他要靠自己的雙手吃飯。他的思想和舉動都讓人敬佩,可殘酷的現實生活不會因為這個人品性就少給這個人壓力。
“你們根本就不知道。”杜月娘道,“我爺爺經曆過,我們家的人都經曆過。那些功勳能有什麼用,彆人敬著你一時,還能敬著你一輩子嗎?他們不可能幫著你一輩子,那些獎狀掛在牆上,一點點的腐爛,沒有一丁點用處。”
那些虛名,隻會讓人不斷歎息,沒有用,一點用都沒有。
杜月娘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想的,反正她是受夠了。她不容許自己的丈夫也變成那個樣子,岑家人已經夠出名夠厲害的了。
岑家在南城,多麼強大啊。憑什麼岑彥陽不能多休息,他就得去辛辛苦苦地打拚。
“你們都覺得我小氣,覺得我眼界不夠高。”杜月娘道,“是,我的眼界是不夠高,我一個鄉下女人能懂得什麼?我隻知道我的男人不能出事,我的孩子不能失去爸爸,這個家不能沒有你。”
杜月娘說著說著眼睛都紅了,為了她的丈夫,她可以做很多事情。她被那些人嘲笑,還是努力地去跟那些人打交道,可是那些人還是看不起她。
那些人以為他們很厲害嗎?
杜月娘想他們不是什麼都會,他們也有弱點,隻是彆人沒有去攻擊他們的弱點而已。
“彥陽,真要是等到出事那一天就來不及了。”杜月娘道。
“我想想。”岑彥陽歎息,他知道杜月娘一直都非常擔心他,杜月娘把家裡的事情都做得妥妥帖帖的。他今天去找岑清澤,岑清澤的未婚妻跟個陶瓷娃娃似的,一碰就會碎,還得要岑清澤去做家務,而自己在家裡,都是杜月娘去做那些事情。
不可否認,杜月娘已經很努力地做得比很多人都要好。
是,杜月娘沒有那些人有文化,但她勤勞能乾。杜月娘沒有那些人漂亮,但她也為他生了孩子。
“孩子隻有一個爸爸。”杜月娘道。
“我知道。”岑彥陽道。
“糧食局、林業局這些地方會不會好一點?”杜月娘問,“林業局是不是要管那些去偷盜木材的人,那些人手裡是不是有武器,這樣的話,也有點危險。你真要是不想當老板,不想創業,沒有事情,你可以去一個相對穩定一點的部門,我不阻止你。”
杜月娘認為自己退後一步了,自己退一步,岑彥陽也該後退一步。
外麵的風呼呼地吹著,不一會兒,下起了瓢潑大雨。
岑彥陽看向窗外,雨那麼大,他內心的煩躁卻沒有空。岑彥陽決定去找他爸談一談,看看他爸的意見。
岑叔叔瞧見岑彥陽來找他,兩個人去書房,單獨聊一聊。
“決定了?”岑叔叔問。
“月娘怕我出危險。”岑彥陽道,“她隻是太關心我了。”
“那你決定跟聽她的話?”岑叔叔問。
“不能去公安部門,隻能去彆的部門。”岑彥陽道,“可是那些部門,不是我想去的。待在那些清閒的部門,還不如去打拚做生意。”
“你是要去做生意了?”岑叔叔問。
“試一試吧。”岑彥陽道,“隻能這樣。”
岑彥陽無法對杜月娘狠心下來,他最開始娶杜月娘,本身是為了好處,讓他爺爺對他刮目相看。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之後,他不能隻想著自己,不能隻想著那些好處。要說岑彥陽對杜月娘沒有愧疚,那都是假的。
正是因為這一點愧疚,所以岑彥陽一步步退讓。
當岑清澤得知岑彥陽最終還是決定去做生意,他不意外。岑彥陽在岑清澤的麵前都不夠果決,更不用說岑彥陽在杜月娘麵前了。他們岑家的男人對女人基本都很負責任,不管最開始是因為什麼原因在一起,他們都不可能半中間拋
棄另外一半。
“做生意?”徐曉曉聽到岑清澤說的話,她不大敢相信。
明眼人都知道岑彥陽去公安部門更有前途,他本身比較擅長那一方麵的事情,升職也會比較快。
“對。”岑清澤剛剛從外麵回來,“做外貿生意。”
“外貿?”徐曉曉不大懂得,改革開放還沒有多少年,到處都是機遇。可這機遇也得看人,得看這個人懂不懂行,彆一不小心被人騙得血本無歸。
“是,他自己單獨做。”岑清澤道,“小叔本來打算讓他去親戚的公司,他沒有去。在親戚的公司工作,拿死工資的話,也容易出問題。一方覺得自己給了人工作機會,一方覺得自己拿的錢太少了。倒不如他們自己辦個公司,他們有錢。”
“你們家的人確實都比較有錢。”徐曉曉道,他們把開公司說得跟喝水一樣簡單。
“他跟我做的不是一個行業。”岑清澤道,“他要找律師看合同的話,我能給他推薦人,我不親自上。”
岑清澤瞧著岑彥陽的情況不大對頭,萬一以後怎麼著了,岑彥陽的妻子是不是還得來自家鬨。這不成,岑清澤沒有那麼多功夫跟他們鬨騰。
“親兄弟明算賬,是吧?”徐曉曉道。
“是這裡理。”岑清澤道,“一旦牽扯上金錢,很多東西都會變味。”
家族企業發展,一旦這個家族的人多了,不同父母的孩子,再往下,又擴大。就跟古代家族的嫡係和旁支,不斷擴大,總得分個主次。
岑氏家族的集團是岑清澤的伯伯在管,按照古代的話說,岑清澤的伯伯這一枝算是主脈。其他岑家的人進去,都得服管,都得團結一心。
岑清澤自己做律師,他哥在體製內,他們這一房的人都沒有在集團工作。岑父擁有一部分股份,等著拿分紅的那一種。
距離改革開放還沒有多少年,曾經的私企轉國營,後麵又國營轉私企。還是得有些能力的人才能把公司發展好,這裡麵的艱辛不足為外人道。
岑彥陽去家族企業的話,他本身沒有做過生意,他伯父還有幾個兒女。這等於岑彥陽在那邊的生存空間小,還容易不斷被擠壓。他自己去辦一個公司,再有一些關係,也許還能發展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