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了,”曉琴陰冷道,“我家小姐的府邸,可不是你這種低等妖族進得來的。”
茯芍吐了吐蛇信,從店主身上采集到了她的情緒和身體狀況。
她很緊張,很害怕——為什麼?
“好,三百兩。”方才還長袖善舞的店主立刻低下了頭,畏畏縮縮地不敢看茯芍的眼睛,“我、小的馬上給一位包起來。”說著快速從茯芍身邊走了。
“曉琴,你給她看了什麼東西?”茯芍很好奇。
“沒什麼。”曉琴說,“隻是主人的身份牌而已。”
茯芍回頭看了眼店主的背影,“她被姐姐揍過?”
曉琴驚訝道,“怎麼會,若她栽到主人手裡,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
“那她為什麼怕姐姐的令牌?”
曉琴不知道主人到底是怎麼跟茯芍介紹自己的,不敢妄言,隻含糊地說:“因為主人很厲害,豈是一隻小小的蜥蜴所能得罪得起的。”
她還擔心茯芍追問,不料茯芍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那是。”
姐姐是什麼修為,這隻蜥蜴隻夠給她當點心。
那邊店主已經包好了,顫巍巍地問:“這東西……”
麵對外人,曉琴又是一臉冷漠,“送去府上。”
“是、是。”店主絕口不提錢了。
倒是茯芍還記得,她從儲物器裡摸出了十個金元寶,一字排在櫃台上,“你稱稱,看有沒有三百兩。”
“小姐!”曉琴低呼,“怎麼能讓您破費。”
“嗯?我買的,當然是我付錢。”茯芍疑惑道。
“這……”曉琴還沒弄懂她和陌奚的關係,三百兩黃金不是小數目,茯芍既然自己付了,她也不強作好人,瞪了店主一眼,“還不快清點!”
“是、是。”店主連忙取出一柄小秤,把金子拿去稱了稱,茯芍就算少給了,她也不敢說什麼,稱完卻發現:“小姐給多了十兩。”
“哦……”
店主正要給她找錢,就見她兩指一捏,金子如同麵團似的被她徑直掐下一小揪。
“這樣應該差不多了?”茯芍把那一小揪收了起來,走去店門口開傘,臨了不忘衝她告彆:“謝謝你邀請我參觀領地。”
店主的手僵在一匣子找零用的金子中。
() 她垂眸看了眼稱上缺了一角的金元寶,一時間,無語凝噎。
這雌蛇到底是個什麼來曆……
不止她想知道,曉琴也想知道。
這位突然被主人帶回來的小姐神秘莫測,姓氏聞所未聞,不在貴族行列,可她至少有千年以上的修為。
今日出門一趟,她看著這位小姐到處撒錢。
商販見她衣著不菲,各個都要坑上一坑。
買個包子,老板說:“一十文。”
茯芍說:“好吧。”
喝一碗散茶,老板說:“一兩。”
茯芍說:“好吧。”
買一麵團扇,老板說:“一百兩。”
茯芍還說:“好吧。”
不管多麵開價多麼離譜,這位小姐都爽快地掏錢,說一句:“好吧。”
曉琴心累地又一次攔下她,無奈道,“小姐,您有錢也不能這麼花啊。”
“為什麼?”茯芍不解,“我有很多錢。”
韶山的遺跡中黃金、白影還有銅錢數不勝數,它們沒有玉那麼嬌氣,千年過去依舊保存完好,頂多是有些發黑、發青,磨掉外層就行。
茯芍知道外麵的世界要用錢,離開韶山前把自己這三千年在山裡淘到的古錢都帶上了,單獨裝了一整個儲物器。
這些商人要的不過是九牛一毛,能用那些沒用的金屬換這麼多稀奇有用的東西,茯芍覺得十分劃算。
這回答讓曉琴無法接話。
她的沉默卻讓茯芍福至心靈。
她立刻抓了一大把金瓜子給曉琴,“曉琴,你是不是想要錢?那我也給你。”
“不不不!”曉琴瞠目結舌,像是被燙到了一樣連忙推卻,“我不能拿,小姐快收回去!”
“這上麵沒有毒,也沒有詛咒,為什麼不能拿?”
“不是、不是這個原因,總之我不能拿,絕對不行!”
她惶恐的表情不是作假,茯芍不喜歡被人拒絕,但拒絕她的是一條剛剛化形的小蛇,可愛極了。
她便收了回去,然後搭上了一句曉琴今天不知道聽了幾次的“好吧”。
曉琴終於得以鬆一口氣。
她戰戰兢兢地陪著茯芍逛了一條街,還沒從街尾走到街頭,天色就暗了。
她提醒道,“小姐,要回去了麼,晚點主人就要回來了。”
茯芍遠遠沒有儘興,夜幕降臨之後,街上更加熱鬨了,蛇蟲鼠貓還有鬼怪都趁著夜色出了門。
但一天也逛不完這裡,她初來乍到,還是以姐姐為重,於是點點頭,“好吧,那我們回去。”
遠遠的,兩妖便見雪婆站在門口等待。
茯芍身後的曉琴和雪婆對上一眼,兩妖眼神飛快交換了一下,其中複雜意味不是茯芍可以領會的。
她隻變出了尾巴,遊了過去,“婆婆,姐姐回來了麼?”
“不曾。”雪婆搖頭,道,“小姐今日買的兩件玉器倒
是已經送來了。()”
哦??()_[(()”茯芍高興道,“在哪裡?”
“就在小姐房中。”雪婆低下頭,前麵引路。
三妖去了茯芍房裡,桌上果然多了兩個匣子,茯芍打開檢查了一下,的確是她要的東西。
她把銀絲翡翠耳墜盒拿起來,遞給雪婆,“婆婆,這個給你。”
雪婆愣了,繼陌奚的雌聲之後,她又一次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心思九轉百回了一遍,雪婆了然道,“小姐,主人在各地有多處彆院,這處是他來的最少的,我百年也難得見到主人一次,受不起這樣的大禮。”
她心想,這蛇姬看著天真爛漫,沒想到如此有城府,才來第一天,居然就重金收買她一個小小的仲妖。
隻可惜她在主人麵前根本說不上話,要讓她失望了。
雪婆等著茯芍變臉,卻見她納悶道,“嗯?什麼意思?這是我買來給你的,和你見不見姐姐有什麼相關?”
她說完驚了一下,“且慢,你說姐姐百年也不來這裡一次?她是把我留在這兒了?百年之後才會回來看我?”
“不不不,小姐誤會了。”雪婆也納悶,麵上恭謙地回道,“我隻是個見不上主人麵的下仆,何德何能受這樣貴重的禮物,小姐不如留著送給主人。”
“姐姐那兒有更好的玉了,”茯芍擺手,知道自己沒有被丟下就好,“這個就是給你的。”
“我?”雪婆更加迷惑。
茯芍笑了笑,“姐姐的蛇就是我的蛇,這是見麵禮,以後有什麼事我也會罩著你的。”
她發表了副領主宣言,把東西塞進雪婆的懷裡,“拿著吧,拿著吧,我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被能化形的妖照顧呢。實在不行……就當是我給的壓歲錢!婆婆,我一見到你就打心眼兒裡喜歡,覺得你一定是個好孩子。”
雪婆茫然地抱著匣子,一時分辨不出,眼前的蛇姬到底是真的太過天真,還是城府已經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
她驚疑地打量茯芍臉上的神情,那笑容沒有一時陰翳,毫無算計。
這不像是蛇,更不像千年以上的大蛇。
透過那甜美的笑,她猛地想到了一位大人。
雪婆心裡一緊,躬身低頭,再不敢推卻,“那,老奴就多謝小姐厚愛了。”
“不客氣。”茯芍說著,又對曉琴道,“對了,把你姐姐叫過來吧。”
曉琴應了,和雪婆一起出門。
走出一段距離,兩妖默契的頓足,轉而去了廂房,取出了紙筆。
曉琴提筆,在紙上把今天出門的一切都彙報給了雪婆。
她們沒法躲開千年大妖的耳力,隻能靠紙筆交流。
雪婆看完茯芍今天做的這一切,沉思片刻,在下方落了個字:
“丹”
曉琴猛地抬眸,紅色的眼眸裡泄出兩分驚恐,雪婆深深地看著她,片刻幽幽道,“去吧,小心點。”
曉琴起身,站起來時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
看完那個字後,她再行走時的姿態已然大不同,肩膀微縮,下巴微收,整條蛇都繃緊了,像是被凍了一晚上的蛇,哪哪都僵硬。
雪婆的臉色也不好看,她盯了一會兒桌上的匣子,半晌歎了口氣,將裡麵的耳環取了出來。
深色的翡翠在暗室內折出成熟的綠,可雪婆戴在耳朵上,卻覺得是兩枚長針自耳上長出,對準了她的脖子。
丹。
妖族中沒有人不恐懼這個字。
蛇王座下最瘋狂的刀,在開朗的甜笑中虐殺一切活物的毒蛇。
雪婆沒有見過那種笑容,但在看見茯芍的笑臉時,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這個字。
活了千年以上的大蛇,怎麼可能單純無害,那些大人物無一例外,全都是嗜血好殺的瘋子。
她們這樣的小蛇、小妖,對那些大妖而言,不過是可以玩弄的食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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