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調的馬車一路趁著夜色走到了廟會邊緣,沈璋寒與薑雪漪才在便衣禁軍的護送下走出馬車,踏入了熱鬨的人/流之中。
梧州廟會舉世聞名,麵積頗廣,即使這會兒從隻邊緣進入,甫一抬眼,也能看到來來往往的人群,燈火如晝,五光十色。
沿途叫賣、雜耍、戲法、歌舞一路絡繹不絕,真真切切置身其中時,讓人覺得如在夢中。
耳邊的煙花聲陣陣,薑雪漪彎眸淺笑,主動挽上了陛下的胳膊,她的頭稍稍往陛下肩頭靠去,格外的小鳥依人,溫婉玲瓏:“夫君,咱們走吧?”
明亮的燈火下,她身上的杏粉綢緞羅裙瞧著格外柔順,一舉一動間光澤熠熠,襯她烏發嬌顏,膚色賽雪,如春日仙子一般。
和她置身這樣的熱鬨之中,沈璋寒突然有種和她真是民間富貴夫妻的錯覺,如今被她挽著踏足尋常百姓之中,不再身處高不可攀的山巔,好似也沒那麼難以接受。
沈璋寒順勢握住她的手,嗓音清冷淡沉:“夫人,我還是喜歡這個姿勢。”
挽臂太客氣,他還是喜歡牽她的手,掌心相貼似血肉交融,親密無間。
林威站在前頭開道,禦前另一個小太監便衣殿後,二人簇擁著中間的一對年輕夫妻,郎才女貌。這一行人,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貴。
梧州常年熱鬨,來往的富商貴族不在少數,這邊的人一看他們衣著派頭就知道來頭不小,攤販行人凡是見了都笑臉相迎,客客氣氣的。
他現在還清晰地記得,當初他流落民間時是什麼樣子。
滿身汙垢,人人驅趕,一個瘦弱嶙峋什麼都不知道的男孩,連乞丐都要毆打他,爭搶好不容易討來的剩飯。
風吹雨打,深陷泥沼,天下之大,竟無他一個孩子的容身之處。
那時他見慣了人性醜惡的嘴臉,看了太多不加掩飾的,或嫌惡或貪婪或算計的眼神,那麼長時間以來,他從沒體會過哪怕一絲來自民間的善意。
在那群人眼裡,他隻是一個無依無靠,無父無母,張著嘴隻知道要飯吃的臟孩子罷了。
即便他嘗試著說他是個皇子,也都把他當成是不擇手段的瘋子。
世道艱難,人人隻顧自保,自然萬分險惡。隻是當初的他還是個孩子,根本不明白溫飽二字的艱
難,隻覺得痛苦萬分。
畢竟當初在皇宮時,儘管他隻是個不得誌的皇子,明裡暗裡受過不少欺負,可到底人人都有一張虛偽的麵皮,也沒人會做出這樣粗魯肮臟的舉動。
時過境遷,有薑雪漪陪伴的這四年,他的心態也在不知不覺中悄悄發生了變化。
他當初所受之苦,最大的罪魁禍首自然是魏國國君不假,可焉知沒有他生母的過錯,沒有先帝暴政昏昧的過錯。
登基之後,他終於站上權力之巔,為了再也不過從前人人可欺的日子,他曾立誓一生隻重權勢,隻重江山,誰也不能再欺辱於他。
雖說當初的想法隻是為了他自己,隻是為了做一個萬人眼中的好皇帝來穩固權勢,可如今看著百姓得宜於他的夙興夜寐而安居樂業,沈璋寒的心裡也難以避免的,滋生出了奇異的感覺。
佳人在側,他從未如此清晰的感知到那些夢魘並非不可退散,隻要假以時日——
沈璋寒黑眸幽深,他緊緊牽著薑雪漪的手,生怕她不慎離散在人群之中:“瀲瀲,你覺得梧州與長安相較,哪個更有趣些?”
話音剛落,巨大的煙火升空,在夜幕之上綻出花火,薑雪漪正要說話卻被嚇了一跳,下意識便往陛下的方向靠。
待看到是煙火升空時,她才會心一笑,指著天上的煙花說著:“廟會年年處處皆有,風土人情不一,可身邊人卻不一樣。”
“和夫君一起出門,感覺格外不同些。”
沈璋寒淡笑:“何處不同?”
薑雪漪低眉一笑,嫣然無方:“做姑娘的時候要循規蹈矩,恪守禮度,時刻警醒。可跟夫君一起出門不用,夫君會縱著我,護著我的。”
他被取悅,不覺莞爾:“嗯,夫君會永遠縱著你,護著你,替你思量周全。”
“瀲瀲隻管安心就是。”
二人並肩而行,沿城中河流一路往廟會中心慢慢的逛,一路上各種沒吃過的小吃都嘗了個遍,林威二人手裡險些拿不下,就連薑雪漪手裡都拿了一盞精巧的桃花仙子燈。
“瞧一瞧看一看了!純手工做的簪子——!一支夫妻和順,兩支姻緣美滿,三支多子多福啦!”
沿途叫賣的遊人實在是多,這一路走過來不知聽了多少新鮮的叫賣詞,一句句如同順口溜,
極力推廣。
民間的首飾哪兒有宮裡的巧奪天工不過是勝在新鮮奇巧薑雪漪路過瞧了一眼原本都沒打算買的誰知陛下牽著她停了下來
在廟會上賣簪子原本就不如賣吃食討巧女攤主今天喊了一夜也沒有隔壁賣紅豆糕的賣的多誰知這會兒突然來了一對夫妻一看就氣度不凡不似尋常人瞧著樣子可是大客戶。
她忙笑著說:“三支多子多福四支白頭偕老五支生生世世多了我這粗人也想不出更好的詞兒了!夫人生得花容月貌仙子一般我還從未見過這麼漂亮標致的人兒呢您不妨給夫人試試選個幾支也是好的日後一旦看見了我做的簪子就會猶如人在身邊一樣豈不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