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終於尋到了一處安全的山洞,踉踉蹌蹌跑進去,躲在角落中任由黑暗包裹住自己,這才鬆了一口氣。
“喂?你在裡麵?”
鳳殃還沒完全鬆懈下來,就聽到外麵扶玉秋的聲音在朝他靠近。
他被嚇住了,往角落裡躲得更深了:“彆、彆進來。”
扶玉秋根本不是個會聽彆人話的人,鳳殃剛說完,他就自顧自地道:“我進來咯。”
鳳殃:“……”
鳳殃懵了一下,餘光往外一掃,突然瞧見剛才他進來時的地方本來是一片一人來高的枯草,此時卻全都枯萎傾倒,像是被什麼毒腐蝕了似的。
毒?
他身上的水。
鳳殃立刻厲聲道:“扶玉秋!彆進來——”
扶玉秋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踩著輕快的腳步聲循聲過來:“什麼?你是不是受傷了,還是毒發了?躲什麼啊你躲,躲了就不毒發啦?我有很多靈丹妙藥呢,你來,我給你吃。”
扶玉秋的語調,像是拿糖引孩子出來。
這山洞裡潮濕又陰涼,是扶玉秋最討厭的地方,哪怕夜能視物,他還是本能覺得瘮得慌。
鳳殃也不敢再隱瞞:“你彆過來,我身上的毒能讓花草枯萎,你若靠近我……”
話還沒說完,扶玉秋逐漸靠近的腳步聲一頓,接著噔噔噔往外跑。
鳳殃:“…………”
扶玉秋蹲在山洞門口,小聲說:“你先出來吃藥,我不靠近你就是了。”
鳳殃徹底鬆了一口氣,閉著眸靠在潮濕臟汙的牆壁上:“你走吧。”
扶玉秋沉默好一會,才道:“哦。”
洞外的影子一閃,似乎是離開的動靜。
鳳殃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滋味,明明是擔心他因自己受傷,但他真的二話不說就離開,自己反倒心尖酸澀起來。
鳳殃暗罵了自己一頓,覺得自己真是令人做吐。
為什麼要奢求遠在天邊乾淨又純澈的雲為他停留?
他這樣的人……
從來不會有人在意。
鳳殃耳畔嗡鳴,毒發的痛苦已經遍布全身,讓他蜷縮成一團死死咬著牙才能抑製住想要痛呼的衝動。
可明明他耳邊隻能聽到自己血脈中毒液和血液相互擁擠著流動的聲音,可不知過了多久,一聲清脆的鈴鐺聲卻像是一根纖細的線,似有若無地鑽入他的識海中。
鳳殃一愣,茫然睜開眼睛。
扶玉秋去而複返,此時正蹲在他身邊,小心翼翼將拿回來的“靈丹妙藥”往鳳殃嘴裡戳。
瞧見鳳殃醒了,扶玉秋笑起來:“啊,這個藥果然有用,你感覺好些了吧?”
鳳殃呆呆看著他,嘴唇輕抖,想問“你為什麼要回來”,但喉嚨像是堵了一塊鉛,讓他根本發不出來任何聲音。
扶玉秋看起來很害怕他身上的毒,但卻裹著厚厚幾層衣服,小心翼翼地將靈丹一顆顆往他嘴裡送。
鳳殃似乎被什麼猛地震了一下,讓他渾身血液險些都在沸騰。
他的心突然不受控製地悸動起來。
這悲慘又無趣的人生,要是突然有個人不顧性命,將他救出地獄,給他溫暖……
扶玉秋將最後一顆靈藥喂到鳳殃口中,埋怨道:“下次毒發要記得告訴我啊,我又不會趕你走,怕什麼?”
鳳殃怔然看他許久,才輕輕點頭。
“……好。”
扶玉秋眼睛一彎,伸手在鳳殃腦袋上拍了兩下:“真乖啊。”
鳳殃從未被人這麼溫柔地對待過,眸子不自覺睜大,一直黯淡的琥珀色眸子倏地閃過一絲金光。
不過轉瞬即逝。
扶玉秋拍完後,突然“啊”了一聲瘋狂甩手:“啊!你頭發上也有毒?!你快看我是不是被毒死了?!”
鳳殃:“……”
扶玉秋還沒甩兩下,腳踝上一直係著的鈴鐺猛地掉到地上,發出一串叮鈴聲響。
是樂聖給他的護身法器被毀了的動靜。
扶玉秋盯著地上的鈴鐺看了半天,猛地後退幾步,怒道:“你要賠我一個!”
鳳殃輕聲道:“好。”
“賠個更漂亮的!”
“……嗯,好。”
“這毒也太煩人了。”扶玉秋心有餘悸,悶悶不樂道,“你好點了咱們就去采藥,趕緊將這毒解了。”
“好。”
鳳殃也不想再讓這毒傷到扶玉秋。
記憶中,鬥轉星移,隻是彈指一瞬間。
秋意愈發濃厚,聞幽穀地麵上已落了厚厚一層落葉毯,踩在上麵一陣冰涼。
扶玉秋背著個小背簍,手中拿了個小木棍,懶洋洋地在前麵開路。
越到深秋,太陽照在身上就越舒適,讓他渾身懶洋洋的。
昨晚又下了一場雨,幾條帶著水痕的蛇順著樹枝爬上去。
扶玉秋隨意瞥了一眼,並不覺得害怕。
鳳殃跟在後麵,左右看了看,總覺得暗處似乎有東西在盯著他們,那似有若無的視線讓他渾身不自在。
“玉秋……”鳳殃沒忍住,輕輕道,“我們能改日再來嗎?”
扶玉秋回頭,見他似乎有些畏懼樹枝上的蛇,哼唧著瞪他。
“膽小鬼,連蛇都怕,真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