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李長安轉身離開了此處。
日頭徹底出來了,青石板上那些殘餘的雨水也已經被日光曬作了霧氣,隱沒不見。
酒肆中熱鬨非凡,觥籌交錯。
東市已經許久沒有這麼熱鬨過了,幾乎處處都在談論著李林甫的死,時不時就會從一處傳來笑聲,而後引起連片的笑聲。
往日不敢說的話如今都敢說了,李長安一路上聽了滿耳朵的國事,關於李林甫多麼罪無可恕,長安城的百姓過得多麼糟糕。
更多的則是討論誰會被任為新相。
這些讀書人實際上對朝堂上的事情知曉不多,他們口中翻來覆去提的那幾個名字也都隻是在文壇略有名聲,在朝堂上卻沒什麼權勢的大臣。
李長安走到了自家酒樓中,也不要單間,隻要了一壺茶水,坐在靠窗的地方慢慢品茶,看著樓下行人絡繹不絕,聽著耳邊連綿不絕的罵聲。
李林甫活著的時候,可聽不到這麼多人肆無忌憚痛罵李林甫,談論韋堅案、杜如鄰案、楊慎……
茶水還沒有飲完半壺,李長安便看到了熟人,她輕輕掏出一個銅板,兩指微微一彈,銅板不偏不倚砸到了樓下一人肩膀上。
杜甫肩膀一沉,下意識仰頭望去。
“子美,上來!”杜甫看到了李長安在二樓衝他招手,無奈一笑,彎腰撿起了銅板,走入酒樓,尋到李長安,坐在了她對麵位子。
杜甫把銅板往桌上一擱,笑道:“二十九娘好準頭。”
“哈哈哈,我可是有一手百步穿楊的好箭術。”李長安招手讓跑堂給杜甫拿一壇好酒,眨了眨眼,“倘若子美有興趣,不妨隨我到我府中一觀我的箭術?”
杜甫打趣道:“觀箭是托辭,我看二十九娘分明是又饞我的詩了,想尋個由頭再賺我一首詩吧。”
李長安理直氣壯道:“子美之詩,天下誰不愛之?”
聞言杜甫又臉紅了,他揮揮手:“我的詩比起太白兄不值一提,沒多少人愛讀,也就二十九娘覺得好罷了。”
“我老師也覺得好。”李長安嘀咕。
杜甫想了想對他極儘誇讚之詞的沈初,耳根都紅透了,尤其是沈初和李長安還不同,李長安隻是想讓他贈詩,沈初不一樣。沈初一本正經賞析他的詩,比他自己都關心他的詩是怎麼寫出來的,在什麼地方寫出來的,有沒有什麼暗示……還總寫信對他一通誇讚。
更是給他安了一堆頭銜,什麼開百代詩風,必將開宗立派……杜甫讀了那些信都臉紅。
“唉,你和成璋真是一脈相承。”杜甫思及李長安和沈初對他的推崇,便覺得十分不好意思。
二人說話間,李長安又要了一桌子好菜,正試圖把一整個羊腿往杜甫碗裡塞。
“多吃點,你看你都瘦脫相了。”李長安把杜甫麵前那盤青菜端到自己麵前,把自己麵前的肘子端到了杜甫麵前,催促杜甫多吃點肉。
李長安在長安城郊外開了幾個養豬場,專門供應長安城內她名下的酒樓飯館。大唐的家豬品種雖然還沒有改進過,可出肉率也比羊高,閹了以後還沒有膻味。
杜甫摸摸自己的臉,覺得自己實在算不上瘦弱,可似乎李長安有特殊的要求標準一樣,每次和他見麵都要給他投喂一堆飯,還總是勸他要看開點心情好一點,沒錢了就寫詩賣錢,她就很樂意高價收詩。
仿佛他在李長安眼裡就是一個瘦削病弱、窮困潦倒,還總是滿腹憂愁的老人一樣。
吃完了飯,杜甫便要辭行,他今日的心情很好,下午還約了其他人聚會。
“如今李林甫死了,朝堂風氣必然會改變,我也可再參加科舉了。”杜甫臨走之前笑著對李長安說。
他在長安城熬了這麼多年,終於要出頭了。
不僅是杜甫,長安城內的大部分人都覺得李林甫死了,朝政便能清明。
楊國忠一路拖拖拉拉,恨不得日行三裡,還總找理由賴在驛館不動彈,不是頭疼就是腦熱,李隆基派出去的宦官快馬加鞭一日不到就趕上了已經出城數日的楊國忠。
“右相病逝,陛下傳令命楊節度速速回朝。”
宦官妙手神醫,一句話就治好了楊國忠疼了三天的頭,楊國忠立刻從床榻上跳起來,眉飛色舞。
“哈哈哈,那個老東西終於死了。”楊國忠在屋內轉了幾圈,花了半個時辰才壓製住興奮,來回踱步。
李林甫死了,終於到他報仇的時候了!
這段時間他也不是什麼都沒做,怎麼收拾李林甫的黨羽,楊國忠早就有了主意。
“李林甫啊李林甫,還得謝謝你教了我那麼多東西。”楊國忠喃喃自語。
“來人,來人,把筆墨拿出來,我要寫信!”楊國忠大喊著,急不可耐。
他要誣告李林甫造反,李林甫這麼多年打壓政敵,最有用的法子就是誣告政敵造反,一告一個準,自己現在跟著李林甫,可是也學了幾手這個好法子。
如今終於有用武之地了。
楊國忠狂喜著,回想當初李林甫是怎麼誣告旁人造反。
得結交邊將,還得同黨“棄暗投明”揭發這才可信……是了,安祿山就不錯,安祿山和李林甫一向親近,倘若安祿山作證李林甫謀逆,陛下必然會相信。
得寫信給安祿山!,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