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嗣犯了愁,他這輩子還沒見過造反的例子,也不知曉怎麼才能算得上造反,更不知道有謀逆之心的人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
難道隻能再往後拖幾年,等到安祿山的馬腳徹底藏不住了,自己尋到確切證據再向朝廷告發他不成?那時候豈不是為時已晚?
守護大唐是王忠嗣的畢生所願,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對大唐不利。
王忠嗣一向平和的臉上掠過一絲少見的堅決,他抬頭沉聲道:“安祿山前些時候給本將來信,請本將帶著人手幫助他修建雄武城。”
李光弼焦急道:“將軍,安祿山的目的是借著修建雄武城的名義從咱們朔方借兵,好借機吞沒咱們的人馬,您萬萬不可應下他啊。”
軍隊在誰手下才是誰的軍隊,倘若朔方真把軍隊借給了安祿山去協助範陽修建雄武城,那就是有借無還,這些朔方精兵必定會被安祿山找借口扣下,搖身一變變成安祿山的軍隊。
到時候安祿山隻要說一句“無論是朔方軍還是範陽軍,都是咱們大唐的軍隊”,就能順理成章截留下那些朔方派去幫他修建雄武城的軍隊,到時候他們就隻能啞巴吃黃連,自認倒黴了。
大唐如今軍製是募兵製,也就是軍隊誰出錢養著就是誰的軍隊,在朔方,朔方出錢養著,那就是朔方軍,到了範陽,範陽出錢養著,那就是安祿山的軍。
王忠嗣淡淡笑道:“本將隻是答應安祿山帶兵去幫他一趟,倘若不湊巧,本將去到了安節度使卻不在,那本將也隻能怎麼帶兵去的就怎麼帶兵回來了。”
王忠嗣目光一銳,沉聲道:“點三千騎兵隨我入範陽,我倒要看看安祿山到底在搞什麼鬼把戲……到了半路,再給安節度使送信告訴他咱們願意去幫助他修城吧。”
李光弼會心一笑,知曉他們將軍是故意半路上再派人告訴安祿山他們去了雄武城。
那時安祿山已經趕不及從幽州到雄武城了,等安祿山急匆匆趕到雄武城的時候他們已經回了朔方,安祿山隻能撲個空。
“末將領命!”李光弼抱拳,鏗鏘有力道。
李光弼走後,王忠嗣卻沒有因為能戲耍安祿山一回而感到高興,反而又將那份情報展開看了許久,愁眉不展。
過了一陣,王忠嗣才提筆寫下一封信。
【吾妹親啟,愚兄見安祿山……倘若一個人想要謀反,他會做什麼籌備呢?】
王忠嗣已經相信了李長安的謀略,李長安遠在千裡之外就能判斷出安祿山有反心,這個本事遠超於他。
而且他沒有見過謀反之人,也不知道什麼行為才能算得上謀逆。或許李長安能知道一些什麼行為才算是謀逆吧,畢竟李唐皇室家學淵源……咳咳。
王忠嗣生怕李長安誤會他,於是又連忙提筆在第一頁信紙的末尾加了一句。
【愚兄隻是問問,沒有其他意思。】
又想到如今聖人忌諱這個,連帶著皇子皇孫都不敢言此事,王忠嗣又提筆加了一句。
【真的隻是隨口一問,沒有其他意思。】
王忠嗣滿意看著信紙,點點頭。
又用蠟油將其封好,選了對自己最重心的親近之人,讓快馬加鞭送到洛陽壽安公主府。
數月後,拿到信的李長安看著信中內容沉思。
她義兄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不該啊,她隱藏的很好啊。
直到看完了所有的內容,李長安才確認王忠嗣真的隻是問她安祿山之事,而不是懷疑她造反,這才鬆了一口氣。
能證明安祿山的確在謀反的證據是什麼?
李長安一隻手托著下巴,思考著。
王忠嗣很聰明,他除了在麵對李隆基的時候被那莫須有的“父子之情”衝昏了頭腦之外,其他時候他都很聰明。
曆史上,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時間王忠嗣發現了安祿山謀反的兆頭,多次上書向李隆基控訴安祿山將來肯定會反叛大唐,隻是李隆基一個字都沒信。
李長安想要朔方軍隊,王忠嗣在朔方、河東軍中威望極高,她完全可以憑借王忠嗣與朔方軍隊搭上線。
那就要先讓王忠嗣信任她的能力。
於是李長安提筆開始寫。
【安祿山若是要謀反,必定會高築城牆,將他的大本營守好,防範大唐軍隊反攻他。其二,他也會囤積糧草、兵器,這個很好發現。我教阿兄一個辦法,阿兄可以打探一下安祿山手下的鐵礦每月開采量和估計一下他手底下的軍隊每月武器損耗量,而後對比一下就能估計出來安祿山每個月會私藏多少兵器了。】
【其三,招攬民心,讓他轄地內的百姓忠誠他,這些百姓是他日後造反時候的軍隊來源……】
【當然,我也就是隨手一寫,這些謀逆的事我沒遇見過,不清楚細節哈。】
“咚咚。”
李泌推門入內,稟告李長安:“主君,去歲洛陽的糧食總產量已經彙算完了。洛陽境內共收了四百萬石糧食,主君認為咱們向朝廷報多少合適呢?”
李長安揮手道:“按照前幾年的報,就報洛陽收糧兩百萬石,把兩百萬石糧產該繳納的稅賦送到長安,剩下的糧食再建兩個糧倉儲存。”
糧食送到長安也是被李隆基和那些權貴揮霍了,還不如留在她手中,等到日後起兵充當糧草呢。
等李泌離開後,李長安接著低頭寫信。
【我一向乖巧懂事,這些謀逆的事情我也隻是曾經在書中讀過,自己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謀反,阿兄問我,我就都寫上了……但是安祿山肯定已經開始準備謀逆了,你看他那個壞樣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