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李適之一揮手。
侍衛從莊子上拿了鐵鍁跟鐵鏟,埋頭苦挖。
很快一塊標準的“隕石”就被挖了上來。
沈初看著這塊跟天文科普書上一模一樣的隕石默默側開了頭。
偏偏在場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看著那塊隕石的表情都充滿了震驚。
“似石非石、似金非金,果然是上天降下的神物。”一人大著膽子碰了一下隕石。
“尚書,這塊神石上還刻了字!”一人眼尖,大喊。
李適之立刻衝了上去,蹲下細細看著隕石上麵的字。
“這是何時的文字?”李適之喃喃道。
李適之本身的文學造詣就不低,可他辨認了許久,也沒有分出來這塊隕石上刻著的是哪兩個字。
沈初深吸一口氣,委婉提示:“或許上天和人間並不用一樣的文字呢,下官看著這倒像是兩個圖形。”
虧他跟李長安害怕露餡,特意沒有刻字而是刻了兩個通俗易懂的圖形。
李適之又細細瞧了瞧,“上麵這個圖圓溜溜,下麵這個倒像是一堆柴火……嘶,細看上麵這個圖倒是有幾分像太陽。”
上日下火,正是一個蕭炅的“炅”字。
可若要是再往深處解讀,也能解讀成太陽被架在火上烤。
是指洛陽在蕭炅的迫害下,百姓的日子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還是指陛下被架在火……
李適之緊皺眉頭,看著這一塊隕石若有所思。
“將此石送到長安,讓太史監那群人看看吧。”李適之最後選擇了最穩妥的方式。
最終這一塊隕石被四百裡加急送至長安,與隕石一同被送到長安城的,還有蕭炅的罪狀。
兼並土地、強占良田、欺男霸女……以往隻是洛陽天高皇帝遠,蕭炅仗著自己是洛陽官職最高的東都尹,又有右相李林甫在背後為他撐腰,所以肆意行事罷了。
甚至連掩飾都隻是糊弄敷衍的略微掩飾了一下,根本經不起細查。
帝王大怒,下旨將蕭炅貶為庶人,流放至嶺南道崖州,貪汙所得資產全部沒收歸屬洛陽府。
八月丁醜,帝王下旨,升刑部尚書兼禦史大夫李適之為左相。
丁亥,突厥阿布思及默啜可汗之孫、登利可汗之女相與率其黨屬來降。
同日,右相李林甫養病多日,身體已經康健,加為尚書左仆射,依舊為百官之首。
九月初,蕭炅的家產終於被清點乾淨,也到了他被押送至嶺南崖州的日子。
今歲溫暖,哪怕已經進了九月,天氣依然沒有冷下來。
洛陽道南,從此處可以直接看到位於洛陽西南方向的周山,還依稀能看到周山上搭建的烽火台。
李長安站在道旁,身穿一身紅綠襦裙,外罩紗帛,頭上插著幾根珠翠,攏著手站在柳樹下,似乎在等人。
樊寧則站在她身後半步,身穿利落胡服,腳下蹬著一雙烏皮靴,右手一直按在腰間佩劍上,表情有些雀躍的盯著道路北方。
很快她們就等到了她們要等的人。
一個身上臟兮兮,身上散發著臭味的老頭被兩個獄卒押送著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這邊來了。
正是蕭炅。
蕭炅走在流放的路上,隻覺得悲從心來,往日種種卻如雲煙一般。
他這段時間待在洛陽牢獄中,雖說沒有被嚴刑拷打,可日子也不好過,往日的山珍海味成了又餿又硬的饅頭,往日的妻妾美人成了牢獄牆角溜走的耗子……
他的千頃良田,十幾座宅院,數百個仆婦,一夜之間就化為了烏有。
“見過李娘子。”
忽然,押送著他的那兩個獄卒停了下來,蕭炅抬頭,麵前卻出現了一個女子。
蕭炅認得她,壽安公主,整日與那個顏真卿混在一起。
李長安笑盈盈看著蕭炅:“東都尹,許久不見啊。”
來者不善。
蕭炅察覺出了李長安語氣中的威脅,他下意識想往後退一步,卻又被獄卒粗暴的拽著鎖鏈扯了回來。
李長安笑眯眯道:“我特意在這等著見你一麵呢,是為了讓你死個明白。”
“來見一見吧,她叫樊寧,是薛家人,薛訥和樊梨花的孫女。”李長安往旁邊走了一步,露出了她身後的樊寧。
“七月初六,正是她帶著人將隕石埋入了你家園林中。”
李長安輕飄飄撂下了一句話,這一句話卻讓蕭炅如遭雷擊。
“是你害我?”蕭炅目眥欲裂,身上的鎖鏈叮當作響想要往前衝,卻被獄卒拉著鎖鏈按在了原地。
李長安痛快承認:“是我動的手。”
“我與公主無冤無仇……”蕭炅聲音顫抖。
李長安不解道:“怎麼能說是無冤無仇呢?這天下是我李唐的天下,天下萬民皆是我李唐的子民,你欺負百姓,就是欺負我啊。”
蕭炅腿一軟,癱倒在了地上,看著李長安的眼神滿是不可置信。
這算是什麼原因?
李長安卻從袖中抽出一張紙來,打開,低頭念著:“蕭炅,生性奢靡,兼並土地,貪汙賑災糧。死在你手上的人有七人,被你逼迫至家破人亡之戶有三十七戶,被你用各種手段強買了田地而被迫成為流民的百姓有七十二人。開元二十九年洛陽水災,朝廷撥糧三萬石,你以次充好,貪汙災糧……”
李長安落下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抽在蕭炅身上的鞭子。
就連他自己也不曾記得他原來害過這麼多人。
“……當然這些隻是我查出來的事情,你做官的年紀比我的年紀還大,有許多事情已經查不到了。”李長安看著蕭炅,麵無表情。
“難道你不該死嗎?”李長安看著蕭炅,反問他。
而後又自問自答:“我覺得你該死,殺一百遍也不為過。”
蕭炅感受到了殺意。
李長安是想要他的命!
不行,他得活著,他的家財雖然被抄了大半,可他還有藏在彆處的金子……他的妻兒會打點獄卒,到了崖州,他依然可以買一大塊地過小富即安的日子……
他舍不得死啊!
“饒命……唔!”蕭炅剛要開口求饒,卻被身後伸出的手給捂住了嘴巴,他掙紮著往後看,卻隻看到了獄卒猙獰的臉。
李長安笑吟吟道:“我不殺你。隻是這兩個獄卒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不知道你還認不認得他們,畢竟是你逼得他們家破人亡嘛……蕭東都尹,安心上路吧。”
說完,李長安又冷冷看了蕭炅一眼,隨後毫不留戀轉身離開了此處。
一個死人,不值得她再多說什麼了。
隻留下蕭炅和兩個看著他露出猙獰笑容的獄卒。
“哦,對了,差點忘記告訴你了。”李長安忽然停下腳步,回首嫣然一笑。
“如果不出意外,新東都尹會是嚴挺之,你的老熟人了,洛陽交給他,我很放心。”
蕭炅麵如死灰。
天理昭昭,善惡到頭終有報,他倚仗權貴,多行不法,就該死。
蕭炅被獄卒拖走了,李長安則登上了周山。
從周山山頂上可以將洛陽城儘收眼下。
李長安俯瞰著腳下的洛陽城笑了笑。
這是她的洛陽城。
李林甫估計這幾年也不敢輕易往洛陽安插人手了,他避嫌還來不及。
洛陽,她得好好想想怎麼建設……嗯,先建學校吧。
下山之前,李長安又往西北方向遠遠眺望了一眼。
那是長安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