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啦!”小金激動地說:“那電影票你收好啊,大後天早上八點,我首長去接你。千萬彆睡過頭啊。”
盧崇文笑道:“瞧你操心的,我們保證準時等著。”
小金替首長約到人,把電影票交到伊曼的手裡,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盧崇文推著自行車:“看來不用田田陪你去了,小顧八成那天休假,安排了一整天的時間出來跟你約會。”
“嗯。我知道了。”伊曼這才有點像是相親的感覺。
盧崇文笑著說:“要不要去買點發卡和頭繩?”
伊曼記起王笈鈴給的禮物,淺笑著說:“不用了。”
*
早上起來,雀鳥站在窗台上嘰嘰喳喳地叫。
伊曼整理好床鋪,坐在梳妝台上編了單股魚骨辮,發尾繞上幾圈紅頭繩,鬆散自然地搭在左肩上,臉上抹了點雪花膏。
冬日裡妖風大,怕把臉吹皴,伊曼肉疼的買下雪花膏。等到過完年,不管她跟顧爭渡怎麼樣,她都要找份活乾。
主要在部隊不方便收寄信件,不然她還能繼續給雜誌投稿。稿費不多,夠她一個人的開銷。
實在沒辦法再說吧。她在這裡也寫不了東西。
她抿抿唇,自然粉嫩的唇不必塗口紅就是健康紅潤的氣色,她用雪花膏稍微點了點,滋潤一下。
紅色春秋衫配上人人都有的藏藍褲子,腳上黑色片鞋刷洗的乾乾淨淨,白底子一絲不染。
時間還早,盧崇文尚未出門,見到伊曼收拾好出來,滿意地點點頭說:“好看,人長得好就是好收拾,隨便打扮一下就很好。”
“盧姨餓不餓,我給你烙個糖餅吃?”
伊曼走到客廳,想要抓起套袖,被盧崇文一把按住:“彆動,今天你什麼都彆乾,就乖乖地坐在沙發上等著。你彆操心我,千萬彆進廚房沾上油煙味可就不好了。”
伊曼笑著說:“上次見兩回我都是在廚房。”一次是在炒菜,一次剛烙完春卷。
“不一樣。”盧崇文推著伊曼讓她往沙發上坐,拿起暖壺給她衝杯牛奶,又抓了兩塊糖給她:“給你甜甜嘴,待會彆緊張。”
伊曼不覺得多緊張,反而感覺盧姨比她要緊張。
“昨天他媽還給我來電話問了你倆情況,知道你倆今天要出去見麵,把她高興壞了。”
盧崇文看伊曼小口小口抿著牛奶喝,坐在她邊上說:“還說你要是有不滿意的地方彆忍著,男同誌彆太慣著他,慣多了就要上天。你要是不好說,就跟我倆說,我倆替你收拾他。”
伊曼止不住笑:“彆啊,顧大哥什麼都沒做呢。”
“等他做了就晚了。”盧姨操心地說:“我跟他媽的意思高度一致,反正你心裡有數就行。”
“欸,有數的。”伊曼說:“晚上回來我就彙報。”
盧姨滿意地說:“你比他懂事多了,還知道跟我們彙報。你可不知道,他當領導當習慣,有事我們給他彙報,不然都把我們老的忘到一邊去了。”
伊曼說:“顧大哥不是那樣的人,他心裡肯定記著長輩呢。男同誌嘴巴嚴實點好,成天花言巧語才不像話。”
盧崇文了然地說:“行吧,閨女還沒嫁出去就知道幫他說話。”
伊曼哭笑不得地說:“盧姨,你看你這話說的。”
盧崇文也是過來人,她故意逗伊曼的。
牆上掛鐘響到八聲,盧崇文八點半要上班,正起身準備走,外麵門敲響了。
盧崇文看了伊曼一眼說:“讓他慢點開車。”
伊曼眉眼彎彎地站起來開門:“知道了。”
打開門,顧爭渡高大的身影準時出現在門外。他往後退一步說:“伊同誌,咱們出發?”
盧崇文在後麵咳了一聲。
顧爭渡接著說:“乾媽,我先送你去單位?”
盧崇文推了一把伊曼說:“你彆跟我假惺惺,你倆趕緊去約會,我自己騎車去上班。趕緊走,我著急鎖門。”
顧爭渡又看向伊曼溫和地說:“餓了吧?我帶你去吃小籠包。”
伊曼頷首笑著說:“好。”
開車不能從愛民橋過,繞著環路走半圈從大門出去,沿著河岸還有一座專供車輛行駛的盤河縣大橋。
“早餐店不在那邊。”顧爭渡邊開車邊說:“過橋往南開十五分鐘就到。”
伊曼還以為是家小館子,到了地方看到三層小樓。小樓很有歲月感,青磚紅瓦,房簷的脊梁上站著幾隻小麻雀,北側的牆麵上爬著枯黃的藤蔓。黑底金漆的招牌上寫著“朝陽招待所”。
門外有兩個石獅子,被人用紅布罩起來。也是難得沒有被打碎,就是脖子上的鈴鐺被敲斷了。
窗戶下麵放著三張長板凳,伊曼琢磨著難不成是生意太好,這邊還需要“叫號”?
顧爭渡領她進到招待所裡,一樓是招待所食堂,擺著幾排可四人座的方桌。大廳被人為的用柵欄隔成左右兩個區域,像是兩間截然不同的餐館。
一間是專門賣餛飩的,一間是做小炒菜的。
他們過來的時間尚早,倆人找到角落靠窗戶的位置坐好,顧爭渡跟伊曼解釋說:“雖然是餛飩店,實則餛飩做的不怎麼樣,大多數都是衝著小籠包來的。”
伊曼看到零星兩桌上還真的擺著小籠包,沒人在吃餛飩。
原來如此,這還挺有意思的。
伊曼想起033內部流傳的形容,笑著說:“比三食堂的李師傅做的還好吃?”
顧爭渡微微笑了笑說:“你也知道這個?對,比三食堂的李師傅做的好吃多了。”
男服務員過來,拿著菜單說:“要什麼餡的包子?”
伊曼知道了,這家的確小籠包一絕,餛飩店裡餛飩都不問,自己問要什麼餡的包子就可以證明。
“菜單放這裡我自己寫。”顧爭渡拿過筆和紙,跟伊曼緩緩說:“想吃什麼就點,多點幾種。”
伊曼看著菜單,小籠包有山蔥大肉餡、紅白蘿卜絲肉餡、芹菜肉餡、香菇油菜肉餡、木耳雞蛋粉絲等等。
上麵一籠屜一賣,伊曼點了木耳雞蛋和芹菜的。
顧爭渡記下來後,又把大蔥肉和香菇肉點了。
“咱們吃不完吧?”兩個人對著坐,伊曼湊近桌子小聲說:“彆浪費呀。”
顧爭渡心情很好地說:“浪費不了,我胃口大,吃不完我來掃底。”
他把軍帽摘下來放到一旁,露出整張俊朗的臉,伊曼看著小鹿亂撞。
顧爭渡就在她眼前,好像是做夢啊。
倆人麵對麵不說話。
伊曼笑,顧爭渡也跟著笑。
“你經常過來?”伊曼問。
顧爭渡說:“辦事路過就來。你要吃的好,以後路過我給你帶。”
聽出他話裡的意思,伊曼笑眼彎彎地說:“好。”
聽到她的回答,顧爭渡勾勾唇角。
小籠包上的很快,籠屜裡裝著十二個小包子,還送了醃芥菜、青蘿卜片兩道小鹹菜。
顧爭渡對服務員說:“再來一瓶熱豆奶。”說完轉頭跟伊曼說:“喝吧?”
伊曼說:“我喝不完一瓶。”
顧爭渡理所當然地說:“喝不完我喝。”
伊曼唇角翹了翹:“嗯。”
兩人悶頭吃了一會兒,顧爭渡主動問:“在部隊待的無聊嗎?”
伊曼搖頭說:“不無聊,田田很有意思,有空就來找我玩。”
顧爭渡不想提那個攪混水的,上次要不是她在中間摻和他早就把話跟小姑娘說了。不過這樣見麵慢慢的聊也很好,就是彆再提陸小田就行。
伊曼咬一小口包子皮兒,香的她彎了彎眼睛。
顧爭渡暗暗岔開話題:“好吃嗎?加點醋?”
伊曼老實說:“不了,夠酸了。”
顧爭渡:“...好。”
伊曼早上胃口一般,今天不一樣,四個餡的小籠包她都吃了點,雖然小但也撐了。
顧爭渡吃的很慢,等伊曼吃完,他拿出平時吃飯的效率,一口一個小籠包,把剩下的全部消滅了。
“好吃嗎?”顧爭渡遞給伊曼餐巾紙,想知道小姑娘的口味。
伊曼點點頭:“比想的還好吃。”
顧爭渡也點頭:“比我原先吃的還好吃。”
伊曼不明白:“今天換師傅啦?”
顧爭渡輕輕地說:“麵前的人不一樣的緣故。”
伊曼臉頰發熱,她假裝用餐巾紙擦嘴,心裡滾燙。
顧爭渡大膽追求,厚著一張臉皮說:“你覺得我說的對麼?”
伊曼抬眼看他,臉頰發紅,嗔怪地說:“這話有點滑頭。”
顧爭渡往後靠,後知後覺地說:“原來我也能這樣油嘴滑舌啊。”
伊曼忍不住笑了:“我不覺得膩乎,挺好的。”
顧爭渡把最後一點豆奶倒給伊曼,伊曼正好吃的渴拿著喝掉。
顧爭渡和伊曼這一對雖然躲在角落,可顧爭渡的軍裝和軍銜屬實打眼,又靠著窗戶,路過不少人悄麼悄地往他們桌子這邊瞟。等看到伊曼在對麵,一個兩個都一臉了悟,這樣才般配嘛。
招待所進來吃飯的人不多,特彆是早餐,沒誰舍得願意花錢在外麵吃,費糧票費錢。餐廳裡兩三桌人,就屬他倆惹眼。
窗外路過的小男孩不懂事,乾脆趴在窗戶上往他們桌子上瞅,饞的咽吐沫。他媽在後麵喊他不走,尷尬的不行。
不喊到還好,聽到他媽喊他,他側臉貼在窗戶上跟伊曼做鬼臉。一下吐吐舌頭,一下擠擠眼睛。
伊曼捂嘴笑著,後來實在看不下去,就彆看眼。
顧爭渡看在眼裡,戴上軍帽說:“還有時間,我帶你去領袖公園消消食?”
伊曼點頭:“好,快走吧。”
顧爭渡偷偷笑了一下。
出門遇上剛才的小男孩被他媽揪著耳朵離開,他的背影頑強又倔強,活像是塊滾刀肉。
伊曼跟著顧爭渡來到領袖公園。
清早過來鍛煉的人不少。
領袖公園不收門票,中心地帶有偉人全身雕像,是銅築的。圍著偉人雕像,四外圈都是鮮花,有的還沒蔫吧。
伊曼看到還有不少學生跟老師一起過來給領袖鮮花。他們站在看了片刻,顧爭渡嚴肅地給領袖敬禮,之後倆人慢慢地往河邊走去。
三月的風微涼,伊曼後悔沒把小馬甲穿在春秋衫裡麵。
顧爭渡像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從她左邊繞到右側,堪堪擋住河麵吹來的春風。
顧爭渡跟伊曼在河岸的石頭小路走著,抽芽的柳樹枝柳飄動,處處都是春日生機。
顧爭渡問:“電影沒看過?”
“沒有。”伊曼說:“聽說是有故事原型的。”
顧爭渡說:“龍海縣的抗旱故事,提出‘龍江精神’,是全國學習的榜樣。”
伊曼反問:“這麼說來你看過?”
顧爭渡眼睛裡噙著笑意說:“電影院最近沒有彆的電影,幸虧是我看過,要是你看過今天可就見不了麵了。”
伊曼肯定地點頭說:“對,看過的我不想再看。”
顧爭渡忽地笑了:“真的?”
伊曼也笑了:“假的,我也看過。”
顧爭渡問:“那你還看?”
伊曼用他的話回答他:“麵前的人不一樣的緣故,感覺也會不一樣。”
她站住腳,看向微風吹拂過,泛著銀色磷光的河麵。偶爾有河魚蹦起來吃蟲,驚起漣漪一片。
顧爭渡凝視著伊曼,開口說:“他們都說,我要是再不表態,就給你介紹彆的對象。”
這是肯定句,陸小田威脅過、盧崇文威脅過、他的親媽聶女士也威脅過。
他曾經在夢回時刻還以為自己是撿來的。
不過小姑娘招人疼,他替她高興。
伊曼的確也聽過這些話,隻不過她沒想過繼續相看對象,她既然來到這邊就不著急,想辦法找個工作比相親更適合她。
“我沒答應,我想要是不成,那我就找個工作。”
顧爭渡側身麵對著伊曼,替她擋住河麵吹來的風。
他比伊曼高一個頭,他的影子像是把小姑娘包裹住,眼神深邃地說:“這個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隻想跟我處對象,換成彆人就不行?”
伊曼瞳孔微微變大,怔怔地看著顧爭渡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作答。這個話讓伊曼措手不及,心照不宣的話非要戳破窗戶紙麼。
顧爭渡心裡早就有了答案,卻壞心眼的想聽小姑娘親口說。
她不開口,他也不開口,就靜靜地低下頭看著她。
對於這一點他很有耐心。
春柳拂不走小姑娘臉上悸動的羞怯,唇角蜜一樣甜的笑容讓他挪不開眼。
在他與他的姑娘之間,腳邊的野花在膨脹。不儘的情感爆出花蕾,怦然心動的感觸延展成細細密密的言語想要聽她說,想要慢慢地聽她說。
顧爭渡放低聲音:“你隻想跟我處對象,對麼?”
在他說話的霎那間,春風離去、河浪停止、蜻蜓低懸在半空中。一切都靜止下來,僅有麵前的男人,滿眼笑意地低著頭,似乎在逗,又似乎真的在等。
伊曼仿佛忘記呼吸,漂亮的桃花眼直直地凝視著他。
她的心麻酥酥的,張了張嘴,正欲回答他。
“等等。”
顧爭渡忽地反悔了,阻止她即將說出來的話語。他往前又進了半步,英氣逼人的臉在眼前放大,他輕輕說:“告白的話應該由我來講。”
“告白?”伊曼微微張大眼睛,不敢想象自己聽到什麼。
顧爭渡確定地說:“是告白。你想聽嗎?”
伊曼脆脆地說:“我想。”微風拂過春柳,小姑娘唇角綻放出的笑容越來越甜。
顧爭渡笑了笑,站直腰杆,低聲詢問:“伊曼同誌,你願意以結婚為前提,跟我處對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