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哪裡……”對方玩味地在這段音節上停頓了一會兒,才愉悅地說,“我不是告訴你了嗎?現在你來給他收屍還來得及。”
電話被猝然掛斷,斯洛伊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一個字一個字地編輯訊息發給琴酒,然後往之前對方說的位置跑去。
這是陷阱。
這當然是陷阱,他再天真也不會覺得打電話的人沒有在針對他;但斯洛伊還是要去。
就像波本一直在給他的食物和飲料裡加入不明的藥物,他也從來沒有拒絕和拆穿過一樣。不管是什麼東西,他都會咽下去,隻因為是波本給他的。
事故的地點是陰暗的小巷。
兩座高樓之間的狹窄縫隙構成行人喜歡的近道,照不到陽光的角落常年陰暗潮濕到流浪貓都難以忍受,現在刺鼻的血味在這裡蔓延,不知為何周圍沒有行人,更沒有人報警。
小巷裡陰暗到什麼都看不清,隻有隱約的建築材料的影子堆在一起,血色從下麵蔓延出來。往上方看去,還有卡在建築之間的鋼材掛在窗沿和皮損牆麵上,不穩定的結構像是風一吹就會墜落,將路過的人砸成模糊的一團。
隻看了一眼斯洛伊就知道被壓在下麵的人不是波本,鬆了口氣的功夫背後的襲擊就忽然到來。
幾個襲擊者顯然經驗豐富,甚至對斯洛伊有所了解,並沒有跟他硬碰硬,選擇取巧地從他身後偷襲。
他們甚至沒用槍,因為被打幾下隻要沒有擊中即死的要害就根本不會影響斯洛伊的行動。
斯洛伊聽到聲音,判斷了距離用手肘擊向身後的人,撞在廢棄廣告牌上毫不停歇地直接連人帶沉重的金屬架撞開,大到讓人咋舌的力道把襲擊者掀翻在地。
他抓住對方的肩膀,卻在短暫的接觸下猛地收回手。
“……”
被電流震麻的手臂提醒他襲擊者做了萬全的考慮,斯洛伊再怎麼樣也是肉體凡胎,常規手段沒用但電擊一定能限製他的行動。
襲擊者咧開嘴角露出可怖的笑容,下一秒就徹底僵硬,因為他看到斯洛伊麵無表情地掏槍,給他表演了一個標準的美式居合。
斯洛伊:……
他開槍,看著對方倒下,還真的卡了一下。
幾秒後,他收拾完其他人,蹲下來戳戳地上的襲擊者,發現他們完全昏過去了,沒後手,已經可以打電話叫救護車了。
這些人該不會真的沒想過他還會開槍吧?什麼年代了還一直玩近身肉搏,他之前沒用過槍隻是因為覺得槍聲引來路人會很麻煩啊。
斯洛伊摸不著頭腦,但也懶得想這些事。
他重新站起來,卻在這個瞬間聽到了尖銳刺耳的玻璃碎裂聲!
頭頂一扇窗戶忽然炸開,原本停留在正上方的沉重金屬板突然墜落!
轟然一聲巨響!
耳朵裡滿是金屬材料碰撞的尖銳摩擦聲和玻璃落地的細碎聲響,整個小巷發生了第二次地動山搖。
血味變得更加濃厚,躺在地上的人被滾落的鋼條砸中,半麵牆壁被砸出洞來,放在角落裡的垃圾箱東倒西歪。
而斯洛伊……
他選擇了一個很調查員的方式,在重物掉下來的時候進行了一個極限跳躍,踩著牆壁和墜落的鋼鐵直接攀上樓的窗戶,也就是剛才玻璃碎裂的地方。
從小巷附近路過的喝醉酒的毛利小五郎瞪著眼看他,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斯洛伊已經消失在窗口,隻留下流偵探毛利先生在巷口吹風。
“……”他一定是酒還沒醒吧,毛利小五郎想。
他拿出手機,決定先報個警。還有,這周圍怎麼沒人?
另一邊,直接翻身進到樓走廊的斯洛伊隻看到一片狼藉的戰場,還有正在往拐角處退去的、捂著手臂的金發青年的身影。
持槍者在這裡展開追逐戰,戰場的血跡還沒乾透,突兀加入的斯洛伊就顯得非常格格不入。
“你是誰?!”有人繼續追上去,有人驚駭地把槍指向他。
“……”斯洛伊沒回答,說話的功夫都夠他多砸暈兩個人了。
腦海裡有個聲音正在雀躍著告訴他這時候應該回答「路過的假麵騎士,給我記住了」,斯洛伊連同那些飄飛的半透明符號將其一起忽略,壓根就沒有說什麼的打算。
他剛才看到的波本已經趁機往樓上跑了,斯洛伊也不想浪費時間,動手的方式極為暴力,直接把人的腦袋按進地板。
在他真的抓著人的腦袋把地麵按出裂縫的時候,整個走廊都變得安靜了。
“什麼怪物?!”
原本還想跟他硬碰硬的人決定轉進!快撤!人可以跟拳擊冠軍打一架試試,但不可能跟非洲野牛對撞,見了鬼了剛才跳上來的這個是人嗎?
等等,這裡是樓,他剛才怎麼直接從空中跳進來的?
“快跑!他可沒說過要對付這種怪怪物!我們快——你、你彆過來!”
準備逃跑的人還在喊呢,下一秒就意識到自己騰空而起,斯洛伊沒等這人說第二句話就把他從窗戶扔出去,反正這點高度還死不了人。
整個走廊裡的人跑的跑暈的暈,斯洛伊閉上眼睛聽了聽,沿著樓梯往下一個戰場所在的樓層去。
這邊的戰場也已經結束。
依舊捂著手臂靠在牆邊的金發男人低著頭,聽到斯洛伊的腳步聲時看過來,鬆了口氣:“你來了,真是太——”
斯洛伊鉗住了他的咽喉。
“你不是波本。波本在哪?”斯洛伊擦掉臉上濺的血,神情平靜,就好像剛才是參加了學校的體育考試而不是進行了驚心動魄的搏鬥。
金發男人先是錯愕,隨即扯了扯嘴角,假裝受傷垂下的手臂猛地抬起,向斯洛伊的方向砸過來!
這一下實在是太近了,他綁在手上的數道刀片讓任何反擊方式都變得脆弱,偽裝成波本的刺客就在斯洛伊最靠近他的時候發難!
斯洛伊直接扭折了對方的手,臉上被劃了幾下,異樣的觸感讓他重新看向那些沾血的刀片,上麵的血跡正在迅速氧化成深黑色。
有毒。
刺客摸了一把嘴角的血,換上得逞的笑,卻發現斯洛伊沉默了一下,說:“……還有彆的嗎?”
他也不覺得這種程度自己就會死,在失去行動能力之前把人砸進地板就完事了。
斯洛伊剛才之所以要接近這個人,隻是想知道他的衣服是波本今天穿的還是同樣款式,確定不是波本的他就稍微放了點心。
刺客的笑容僵住了。
“彆用他的臉笑。”斯洛伊皺眉,剛想把這人也砸暈,卻聽到有槍聲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子彈打穿了刺客的胸口!
血又濺到斯洛伊臉上,刺客藏在袖子裡的不知道什麼東西掉落在地。
來人顯然是在樓梯上跑了一陣才找到這裡,確認情況後就放下槍跟他打招呼:“我來晚了。琴酒讓我來找你。”
斯洛伊鬆手,讓刺客順著牆滑落,在陌生來人要靠近的時候調整了姿態,做出隨時都可能對新來的人發起攻擊的姿勢。
對方也注意到了這點,有點尷尬地停步,說你不用這樣,我先不靠近了,總之警察就快來了我們先走。
“波本呢?”斯洛伊問。
“我們的人在樓上找到了他的手機。”來人發覺斯洛伊實在是警惕,就隔著幾米遠把波本的手機扔過來。
那確實是波本的,但是——
就在要去接手機的一瞬間,尖銳的刺痛感從腿部開始蔓延。
斯洛伊低頭,看到原本應該昏迷的刺客睜開眼,咧著嘴衝他笑,他手裡握著的一枚針筒將暗紅色的液體打進了斯洛伊的身體裡。
還沒注射到一半,斯洛伊就猛地後退,針尖被折斷在他的身體裡。
灼熱的痛感從液體被注入的位置擴散開,順著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
刺客晃晃悠悠站起來,擺了擺手:“不枉我被打一槍,斯洛伊先生,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類,所以專門找了能殺死「那些東西」的物質來,你可得感謝我啊。”
斯洛伊半跪在地上,意識和力氣正在以一種能讓人恐慌的速度抽離。可他依然冷靜,就看著對方卸下偽裝,模糊的視野卻沒能看清刺客的臉。
眼前都是混亂的字符,這次它們終於占據了絕對的視野,在黑暗裡瑩瑩發光。吵鬨、喧鬨、跳躍,仿佛要將他的思維占滿,宣告這裡是它們的領地。
“我本來不想這麼麻煩的,但誰讓你殺了朗姆先生呢。我知道,不是波本,是你。”
刺客從喉嚨裡擠出憎恨的聲音,對上那雙到現在還是毫無波瀾的暗藍色眼睛就變得更為憤怒。
他從後來的人手裡奪過槍,往半跪在地上的人身上開了幾下,然後蹲下來扯著斯洛伊的衣領,將槍口抵上斯洛伊的心臟。
“你這種人活到現在,也夠了吧。”
空氣很冷。
他沒聽到槍聲。也沒感受到痛苦。隻有血液在燃燒。
那片黑暗裡,他看到被釘在牆壁上的蝴蝶標本,它無聲墜落,然後燃燒成灰燼。
你該死。那個聲音說。
他終於聽清楚了,這是他自己的聲音。,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