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明亮的閃電從高空中劈下, 自彙聚的雲層砸落至繁華的東京!這道聲勢浩大的閃電將半個城市映成白晝,風起雲湧,半明半滅的月光時不時將慘白的地麵照亮, 而就在這片令人心悸的變化裡, 地麵開始劇烈搖晃起來。
先前為忽然變化的天氣抬頭去看的人怔然片刻, 才發覺不是天空中的雲層在快速變化,讓自己頭暈目眩的是腳下顫動的大地,換言之, 就在剛才, 毫無預兆地發生了——
“地震了!”
這樣的喊叫聲在忽然變成一片深黑的天空裡響起, 人們慌慌張張地往外跑, 這可不是能繼續坐在辦公室裡什麼也不管的小地震,搖晃的劇烈程度就像是要將整個世界給掀翻, 雖然未必有這樣的結果, 但恐慌卻在逐漸彙聚於街道的人群之間蔓延。
幸而現在是白天——至少剛才還是白天,現在黃昏的太陽不過是被雲層擋住,少有人在家裡睡著, 而這座早就被地震困擾多年的小島也對此經驗豐富。警察在維持秩序, 騷動的人群慢慢冷卻。
剛從飛機上下來的旅客看向天空,從雲層的縫隙裡窺見被遮擋的天光。翻滾的墨色正在將人的心揪緊, 機場的溫度正在飛速下降,要不是其他國家都毫無問題, 他們必然要懷疑接下來要麵臨的其實是世界末日。
一位叼著煙的大叔拖著行李箱, 行李箱上坐著個小孩, 小孩拽了拽他的衣服,說卡特先生,你剛才在那邊看到了什麼, 為什麼一直在歎氣?
“看到了什麼?世界末日,邪神打架。”大叔掐滅了煙,左看右看沒找到垃圾桶,半晌又給它點著了。
“在哪裡?”
“有人在這座城市裡召喚了外神,但是,同時有兩位邪神回應了他的召喚,現在祂們打起來了。”
但凡事情有個先來後到,那其中一位在意識到某個老熟人也要來的時候就不會出現,很遺憾這兩位平時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裡的存在同時被一場召喚找來,然後就在這座城市的“外麵”撞車。
用一句更為淺顯的話來說,剛才發生了什麼?神仙打架,真的在打,而遭殃的必然就是居住在這座城市裡一無所知的凡人。
大叔繼續往前走,根本不在乎那些說著“世界末日來了大家都要死了”或者“工作還沒做完什麼時候能恢複”的人,以及歡呼雀躍從學校裡出來的學生,他拖著行李箱按照上麵的地址看,卻在某個轉身的瞬間看到了街角的海報。
那是,《北國伏魔錄》電影的海報,附近還有作者訪談,上麵黑發青年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著,突出一個不是很經常麵對鏡頭但依然笑得很開心。
“卡特先生,都這樣了你不管管嗎?喂、我在跟你說話啊,卡特先生在看什麼?”
“……”
“卡——特——先——生——”
“看到了一個老朋友,”大叔回過神來,“可能是我看錯了,要是他還活著的話,肯定沒那麼年輕,上次見麵還是十幾年前的事……你說管啥?該下來的時候祂們就下來了,到時候再想,就算真的來了,那也不是調查員能解決的問題了。現在我們得去找到拉萊耶公司,看他們到底是在搞什麼鬼名堂。”
拉萊耶公司,他們來這裡就是為了這個。通過一些難以解釋的手段,他們確定這家公司的總部,或者說核心,就在東京,而且跟另外一家大公司有很大的關係。當然這也在意料之中,畢竟做出了“拉萊耶遊戲”這種東西,要是背後沒點勢力才會讓人覺得奇怪吧。
“老朋友?大叔你不是說你的老朋友全是調查員,而且都死光了嗎?”
“也有例外,而且我沒說死光吧,不是還有人住在阿卡姆瘋人院嗎,畢竟調查員都這樣。我說的是以前就認識的前輩,他救過我幾次,當時他在世界各地活動,而且……”
就在這場災難性開始的十幾分鐘後,所有的一切都煙消雲散。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耀目的陽光落在大地上,黃昏如血爛漫,整座城市已經恢複了天空的寂靜和地麵的喧囂,就連樓房都沒有倒塌幾座,隻有漸漸回到工作崗位上的人群能證明剛才發生的一切。
「草,你聽說了嗎,奈亞和黃衣打起來了。」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幸好最後誰都沒下來,我懷疑這是因為小王子衝上去喊了一嗓子“你們不要再打了,要打去阿撒托斯的頭上打”然後他們就出去鬨了。」
「說得跟小王子現在能醒一樣。要是他喊一嗓子真的有用,那我們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比起這個,要不你還是趁奈亞出去了快點把係統bug修一下吧,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報錯越來越多,但程序還是能運行,就很奇怪。」
「……這世界怎麼沒毀滅,世界毀滅我就不用加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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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的餘波遠不如忽然變化的天空給人來的震撼,但這都跟剛剛追到那座建築裡的幾個人無關。
鬆田陣平抱著滿身是血的斯洛伊瘋狂往樓下跑,倒塌的半座建築裡連樓梯都東倒西歪,他們一層層找上去終於找到了躺在血泊裡的斯洛伊,但醫院的人都在為地震忙碌,這種時候與其叫救護車還真不如自己去來的快。
追在後麵的宮野誌保和萩原研二看到這讓人觸目驚心的場麵,滿地的血和倒下的人告訴他們這裡發生了什麼樣的慘劇,除了斯洛伊之外的其他人都已經死亡,或者說變成了零星的、認不出是什麼東西的肉塊,隻能從原本的衣服和碎片裡發覺似乎是人類的模樣,看得出來製造出這場麵的犯人不想留下任何活口。
不過唯一的例外就是斯洛伊,雖然看得出來凶手也是要殺他的,但子彈穿過心臟的邊緣,卻沒能立刻殺死他。
翹起來的黑發浸泡在尚未凝固的血水裡,斯洛伊倒在一片粘稠的血泊上,殷紅的液體從四肢到胸口的彈孔裡往外流。
找到的時候鬆田陣平觸摸到的手已經是冰冷的,他甚至不知道阿北是否還活著。
好冰。
上一次阿北死的時候,他的手還是溫熱的,鬆田陣平知道自己能救他,也做到了。但這次他來晚了。
他總是在遲到,又或者隔著一堵無邊的牆,近在咫尺卻什麼都拯救不了。
“……”
“請冷靜!把他交給我們!”
“這位先生!”
焦急的聲音讓他清醒過來,鬆田陣平才發現自己已經跑下樓,緊緊抱著阿北,而圍在周圍的警察和醫生正試圖接走他懷裡的人。
他潛意識裡害怕某個人離開,所以無論任何都沒有放手。
“鬆田。”萩原抓住他的手,熟悉的溫度和力道讓鬆田陣平緩過來,把阿北交給了趕來的醫生。
“阿北他……”
“他會沒事的。”萩原研二說,雖然他也並不是那麼肯定,但他必須這麼說,“他不會死。”
樓下的空地和小巷已經拉起了警戒線。這裡沒有多少人經過,倒塌的建築也沒有砸到人,等到地震的混亂過去後,警察才騰出手來找到這邊,當時毛利小五郎還在想真的地震了嗎,發生什麼事了。
目暮警官來跟他了解情況的時候,報警的毛利小五郎還在尋思自己到底看錯了沒,是不是真的有個空中飛人上樓了,但在哪裡都沒找到。
他跟被擔架抬走的斯洛伊擦肩而過,但也沒能從滿是血跡的斯洛伊身上看出空中飛人的影子。
“奇了怪了,我明明看到有人飛上去……”
現在,這裡已經被警察和醫生包圍,宮野誌保小心翼翼躲在RUM先生和萩原前輩後麵,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日本警察不認識她,但如果這張臉被記住也會相當麻煩。身為組織裡長大的人,宮野誌保深諳明哲保身的道理,隻是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跟去醫院看暗影的情況。
跟未來老板和職場生涯什麼的沒關係,刨除這些東西,她關心的還是她認識九年的這個人本身。
就在她想能不能讓這兩個人也帶她去醫院的時候,宮野誌保看到那個黑色卷發的男人臉色蒼白,他攥住自己的衣領,呼吸急促,而注意到這點萩原前輩的表情也變了。
萩原研二的聲音裡也帶了恐慌:“鬆田!放緩呼吸!”
溫度和視覺正在離鬆田陣平越來越遠,他隻能聽到醫生在說“是過呼吸,先放鬆、放鬆……”,但有更大的某種聲音正在鋪天蓋地地襲來。
父親失意的時候。萩原研二死的時候。北小路真晝死的時候。還有墓園裡新添的降穀會去看的墓碑。
他——
“鬆田!”
墜落的白鳥將黃昏點燃,失去航向的群鴉落在老舊的尖塔上,五月時東京的櫻花已經快要落儘,群星隱沒於黯淡蒼空。
他終究未能改變應有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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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裡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伏特加是第一個趕到的,他來就看到宮野誌保在急救室外,女孩畢竟年紀還小,遇到這麼大的事還有點手足無措,看到伏特加的時候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她猛地站起來,說:“伏特加!”
匆匆趕來的伏特加沒有回答她的話,直接闖進急救室,對裡麵的醫生喊:“不能給他輸血!”
被打斷的醫生倒也不是沒見過激動的家屬,但伏特加緊接著報出了一串不能用的藥物名稱和注意事項,每次他家小孩進醫院的時候他都得緊張半天,就怕醫生用錯藥把人弄沒了。
雖然現在已經不是他家小孩了。伏特加到現在也沒想出來當年他到底是怎麼把自己組織的繼承人撿回家的,但撿都撿了,時間又不能倒流,反正他家小孩現在也不記得了……
“輸血可能有排斥反應,但現在的情況是如果不輸血,他馬上就會死!”
醫生嚴厲地回複他。
這裡是急救室,哪裡有讓家屬指揮的道理,更何況他們剛才已經試過了,病人的血樣確實奇怪,跟各種血型都不匹配——準確來說,是“都會出現異常反應”。
醫生哪見過這種情況,隻能勉強判斷少量輸血不會致死,而病人的狀態已經處在相當危險的邊緣。如果按照家屬的要求來做的話就算是藥王再世也救不了人吧!
於是醫生給護士使了個眼色,專門待在門口的身強體壯的護士相當警惕地提防病人家屬闖進來,但幸好伏特加也不是來搗亂的墨鏡鄉下人,他把目光放在手術燈下,很快就退了出去。
等待的過程極為漫長,伏特加和宮野誌保坐在外麵,走廊裡安靜到可怕,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清晰可聞。
“伏特加,暗影、斯洛伊他……”
剛才宮野誌保想不到可以通知誰、又不想直接打琴酒的電話就乾脆聯絡了伏特加,幸好伏特加說他馬上就來,不然宮野誌保也不知道組織會怎麼處理這件事。
雖然組織對成員的態度一向是死了就死了,但斯洛伊好歹是未來老板,組織肯定不會不管的吧?!
伏特加點了根煙,說他也不知道,讓宮野誌保先回去休息。
還有這件事最好不要讓琴酒知道,畢竟琴酒對他家小孩的態度一向不怎麼樣。上次知道他和真夜君的聊天後琴酒特地問他什麼叫脾氣暴躁的白毛女上司,搞得伏特加膽戰心驚,到現在都沒敢找琴酒說“Sloe”的事。
“但是……”
“你先回去吧。”
宮野誌保想留在這裡,但從走廊另一端過來的萩原研二打斷了她的話。萩原研二也看向手術室,神色間帶著幾分凝重。
他本來也應該在跟宮野誌保一起等,不過剛才去按住鬆田了,雖然過呼吸的狀況很快就緩和過來,但跟到醫院的時候鬆田說他在病房休息一會兒,於是萩原研二就自己一個人過來了。
宮野誌保依言站起來,有點擔心地看了看鬆田陣平之前去的方向,詢問萩原研二:“RUM先生沒事了嗎?”
聽到RUM這個詞的時候萩原研二還是明顯地停頓了一下,才說他沒事,你不用擔心。
剛才鬆田的反應實在是把他嚇了一跳,以至於萩原研二還沒問關於這個RUM代號的事,不過他直接聯絡了蒼穹,蒼穹說絕無可能,他從來沒有對劇本動這樣的手腳,所以應該隻是宮野誌保產生了比預想的還要多的誤解。
“……什麼朗姆?”差點走神的伏特加震驚地看著這邊聊天的兩個人。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朗姆死了半年了,這裡哪再冒出來一個朗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