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暴雨仍舊在繼續。
“任務失敗了。目標不在車裡。”赤井秀一言簡意賅地說。
兩個小時前他就知道任務會失敗,因為通知任務目標轉移的人就是他自己。雖然他是組織的狙擊手“Rye”,但也是FBI的間諜,為了獲取組織的情報而進行著潛入活動。
今晚,赤井秀一跟組織的另一位狙擊手“蘇格蘭威士忌”搭檔,打算暗殺某位知曉組織秘密的叛徒,當然他的目的是暗中救出目標。
所有計劃一切順利,唯一的問題就是在暴雨裡突兀出現的人。
“你還在想那個人的事?”蘇格蘭威士忌背著吉他盒打著傘,兩人一起走在深夜的街道上。
無論目標是否死亡,他們都會去確認現場的情況。不用擔心,今晚不會有其他人——原本是這樣,如果那個黃色的人影沒出現的話。
被問的人沒有反駁。
但蘇格蘭威士忌顯然並不想繼續追查意外闖入的路人,繼續說:“不管他是怎麼出現的,都跟我們的任務無關,更何況這可能牽扯到軍隊。”
赤井秀一點著了一根煙,他看了眼同伴,厚重的黑傘隔絕了雨水,但就算沒有雨幕的遮擋,他也完全沒法從蘇格蘭的臉上看出真實的情緒來。
這是警告、威脅,還是有彆的含義?赤井秀一不能肯定,更不會冒險。
“你真的相信那是某個軍隊,而不是惡作劇?”他問。
“這無關緊要,你我都不想惹上麻煩。”蘇格蘭威士忌這樣回答。
雨聲沉悶地落在傘上,幾乎要將兩個人的話語淹沒,他們沒有繼續聊這個話題,而是一前一後往那輛車前進的方向去。剛才赤井秀一沒有開槍,但那輛車早就被做了手腳,它的刹車很快就會失靈,開不了多遠。
很快,他們找到了那輛車,它撞在牆上,沒有爆炸、沒有被壓扁,就連裡麵的司機都完好無損——隻是司機此時的狀態不太對勁。
“我撞到他了,”司機抱著腦袋,睜大眼睛,一副驚嚇過度的模樣,“我明明撞到他了!但他忽然消失,然後又出現了!”
“……什麼?”
“那個人!那個穿著黃色雨衣的人,他當時就站在車前——刹車壞了,我很確定我撞到了東西!可當我再看到他的時候,他就站在車後,還回頭看了我一眼!”
司機越說越激動,他緊緊抓住蘇格蘭威士忌的衣服,那位一向不喜歡跟人接觸的狙擊手竟然沒說什麼。
赤井秀一注意到蘇格蘭的反應,轉頭問司機:“黃色雨衣?”
“也可能不是雨衣,我沒看清……但一定是黃色的衣服!還有那雙眼睛,暗藍色的眼睛,冰冷無比!他看我的時候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一張紙、一個怪物!他盯上我了!”
司機整個人都在發抖,他匍匐在地,扼住自己的咽喉,在急促的喘息裡昏了過去。
一時間沒人說話。
過了一會兒,蘇格蘭問赤井秀一:“你怎麼看。Rye?”
“如果那封信是真的,那……我們看到的那個人,或許就是【獵犬】。”赤井秀一的腦海裡重新浮現出那張在暴雨的空隙裡看到的亞洲人的臉,還有那雙暗藍色的眼睛。
他有預感,這次的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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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結束了。
北小路真晝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站在座機電話前,這裡顯然就是他溫暖的小窩。明亮的燈光、柔軟的床鋪、開著的電腦、貼滿牆壁的遊戲海報和放滿櫃子的手辦周邊,以及滿是水的地麵和出現在房間裡的濕淋淋的不明生物。
他對著鏡子沉默了半天,才發現這不明生物就是他自己。
豔麗的紅色鬥篷——在花盆裡套上的紅色花瓣。高潔的白色翅膀——掉垃圾桶裡沾上的紙片。惡魔的銀色尖叉——拿來撐杆跳的小叉子。還有他的小黃鴨睡衣。
現在他看起來就像是特攝界粗製濫造的縫合怪獸,還是預算不超過一百日元的那種,一個小時前他還是普通的待在家裡的遊戲宅,所以他經曆了什麼才會變成這樣呢?
北小路真晝發現自己的手都在顫抖。
他扔掉叉子,拿起電話撥通穿越前打的號碼,用這輩子最大的聲音喊:“你們的遊戲為什麼把真人召喚過去跑副本啊!”
聽筒裡傳來一個好聽的聲音:“您好,歡迎致電拉萊耶遊戲公司,當前為非工作時段,由智能客服為您服務。檢測到您剛剛體驗了我們的遊戲,已自動為您生成五星好評……”
“……”
“請問您有什麼需求嗎?重複體驗新手模組請按1,立即體驗新模組請按2,將遊戲推薦給朋友請……”
溫柔的機械音還在播放,北小路已經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他跑到電腦前查詢拉萊耶遊戲公司的信息,發現他能翻到的最新消息是“拉萊耶遊戲公司創始人卷款潛逃”的新聞,而且那還是二十年前的新聞了。
接下來他給那位寄來邀請函的守秘人朋友打電話,沒打通,不過這個點那位朋友一般已經睡著了。最後北小路真晝靠著櫃子滑坐在地上,也不管身上都是水了,抱著膝蓋就開始懷疑人生。
他,北小路真晝,是一名五年沒出過門的輕小說家。
五年沒出門這種事當然是有原因的,一方麵就跟那個遊戲裡的守秘人說的一樣,他是空前絕後的倒黴鬼,出門被車撞的幾率遠遠大於普通人,為了保證自己和其他路人的生命安全他選擇待在家;另一方麵……有人在追查他的下落。
北小路真晝的故鄉是鳥取縣的一個偏遠小鎮。二十年前他父母出國工作,把他留在小鎮上,但還是時不時給他寄來一些貴重的禮物,也有家庭教師被請來教授課程,比如說劍道、音樂、箭術、神秘的東方武術……和槍。
在看到新老師的一瞬間,國中二年級的他悟了。原來他不是什麼被拋棄的小孩,而是身負神秘血脈的古老家族成員,等到某個時刻他就會覺醒強大的力量,這就是他無法擺脫的命運!
懷抱這樣的心情,他把自己的幻想寫成了一本叫做《北國伏魔錄》的輕小說,投稿到角川書店舉辦的Sneaker大賞,意外獲得了優秀獎,並被邀請去東京參加頒獎儀式。
在東京,他得到了父母的消息——他們根本就沒有出國。當時北小路真晝和來接他的編輯見麵,意外遇到山口組在火並,在那群人裡他看到了穿著黑色風衣的父母的身影。
火並結束後他憑借從家庭教師那裡學到的技能找到了父母,就在準備去問這都是怎麼回事,難道我一直以來都錯了嗎的時候,他聽到母親正在打電話。
——“爺爺,您真的想讓他繼承組織嗎?真晝還是個孩子啊。”
這句話就如同晴天霹靂,瞬間就把北小路真晝劈醒了。他開始後退、後退,再後退,最後拔腿就跑,有人發現了他的存在,但他成功鑽進車站消失在人流裡。
他明白了,現在他徹底明白了,原來他不是什麼神秘力量的繼承人,他要繼承的是那種極道組織啊!
不、不不,這完全不行,他可是正義的北國劍聖,怎麼能屈服於這種黑惡勢力?他要反抗、他要奮起!
國中二年級的北小路真晝回到家,寫信委婉地告訴父母他不需要家庭教師,也不需要特彆的關照,他希望自己是個普通人。
很快,父母回信說理解他的想法,以後不會有家庭教師了,但外曾祖父想跟他見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