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田哥?”少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認錯人啦。”
少年的名字是工藤新一,同樣收到邀請函的國中生偵探可以說是膽大包天,獨自通關了新手副本後才來聯絡警察,目前也是協助調查的人員之一。
不過他這個時間還在警視廳的原因是他全班都被綁架了,還沒來得及回去。
“目暮叔叔說他們在現場發現了一些東西,讓你過去看看。”十四歲的小新一抬頭望向黑色卷毛的警官,發覺對方靛色的眼睛裡一瞬間閃過某些看不懂的情緒。
稚嫩的麵孔,黑色的頭發和藍色的眼睛,有一瞬間工藤新一的身形跟他記憶裡的某個人重合了。
但阿北那家夥已經死了。
鬆田陣平本想重新點根煙,又放回去,聲音也放緩了一點:“走吧。”
深夜的一課依然忙碌,敲打鍵盤的聲音和翻動紙張的聲音不絕於耳,同事們都為手頭上的工作焦頭爛額,新人抱著腦袋發出工作做不完了的哀嚎,還有人已經趴在桌子上昏迷不醒但手仍舊在頑強地寫著東西。
這樣的情況也不是一日兩日,每過段時間就會出現的集體加班在警視廳可以說是隨時可見,鬆田陣平穿越忙碌的人群走到裡麵,看到戴著褐色圓盤禮帽、身形比較寬廣的警部正在跟坐在坐在電腦前的女警察說話。
目暮十三看到鬆田過來,跟他招了招手,說:“佐藤他們在現場找到了你說的那座地下博物館,應該是上世紀一位富豪建造的私人收藏室,至今還在使用,鑒識科從被破壞的攝錄裝置裡還原了當時的錄像……”
“錄像?你們發現什麼了?”鬆田陣平問。
佐藤美和子給他讓開位置,說:“你還是……自己看看吧。”
錄像的畫質非常糟糕,聲音也斷斷續續,從一段漫長的沉寂拉到他們進入地下博物館的一刻,上方墜落的碎石將幾個博物架砸得東倒西歪。在錄像的角度隻能偶爾看到在地下博物館裡敏捷跑過的北小路和鬆田,沒能拍到廷達洛斯獵犬的任何影子,導致這段錄像就像是一出搞笑的滑稽劇。
但鬆田陣平完全笑不出來。他看著錄像裡的他自己把阿北砸倒在地,那家夥自始至終沒還手,直到鬆田清醒過來才露出鬆了口氣一樣的笑容。修複的影像把亮度拉高,能清晰地分辨出他被獵犬扯開的衣服下麵纏著紗布,血將地麵浸染成更深的黑色。
接下來的場麵就跟他記憶裡一樣,他們前後腳離開……不,不一樣。北小路真晝沒能離開這裡。
穿透那具原本就傷痕累累的身體的匕首、從畫麵外出現的自說自話的玩家,還有一瞬間被絕望和恐懼占滿的暗藍色眼睛。北小路真晝已經做不到任何事——他隻是拖著身體一點點往樓梯的方向爬過去,但剩下的時間根本不夠他做任何事。
“鬆田,我該怎麼辦……怎麼才能救你……”
“……救救他。”
到最後錄像被不知道什麼東西乾擾,畫麵邊緣的北小路真晝也變得模糊不清,隻有斷斷續續的咒語聲帶著滋滋的電流響動從擴音器裡傳出來,最後徹底歸於黑暗。
鬆田陣平沒說話,他把錄像拉回到開頭,重新看了一遍。
然後他又看了一遍。
直到佐藤美和子把現場拍下的照片放到他麵前,照片上一條長長的拖曳出來的血跡和已經被抹亂的怪異法陣將影像裡模糊的部分補全,但無論哪裡都找不到那個人的身影。
“屍體呢?”
“沒找到。參照其他受害者的情況,玩家死後屍體會出現在進入遊戲前的位置。”
“這個人呢?”畫麵停在了玩家踩著北小路真晝的那一幕。
佐藤美和子翻了翻現場的記錄,回答:“高木他們在樓梯上方發現了屍體,他是被人開槍殺死的,一擊斃命。”
鬆田把影像關掉,對佐藤和目暮警部說他出去一趟,撈起扔在椅子上的西裝外套就走出了辦公室。
樓頂很冷。手機日曆顯示今天是11月6日。
他打開酒館,看到黑白的頭像,又關掉了。
他重新點著了一根煙,打字發給一個已經收不到短信的朋友。
風很大,將繁雜思緒和煙一起帶向遠方。在鬆田沒看到的地方,就在他將手機屏幕關掉的一瞬間,那個原本灰掉的頭像,又重新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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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心有猶豫,就不要舍棄自己的性命去救人了。少年,生命可是很寶貴的。”
吵鬨的嘈雜的聲音逐漸變得清晰,喉嚨裡的鐵鏽味和刺耳的警笛聲將沉睡的人從長夢裡喚醒,冷風吹過堆滿雜物的小巷,將黏糊糊的衣服吹透。
“……”
北小路真晝睜開眼睛,視野裡光影斑駁迷離,星辰在夜空中隱沒,等他從一陣恍惚裡清醒過來的時候,小巷外廣告屏的新聞畫麵映入眼簾。
[昨夜至今日淩晨連續殺害十數人的殺人犯正在米花町活動,據目擊者提供的線索,嫌疑人為身穿紅色長衣的男性,尚未確認他持有的武器種類,如果發現請立即遠離並通知警方……]
他後知後覺地低頭看去,那身黃色的長袍,已經被不知道誰的血染成了沉甸甸的暗紅色。拖曳的痕跡從巷口延伸到這裡,一隻眼熟的銀色長毛貓正甩甩尾巴,有點小得意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