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宋知意卻不再言語了。
賀瑱輕舔了舔略顯乾涸的唇角,似是稍有窘迫:“你也出來溜達醒酒?”
宋知意嗯了一聲,又是無言。
賀瑱有些尷尬,偏過了頭去,就看見馬路對麵咋咋呼呼的人不正是在一中撞見的粉毛。
粉毛把那頭明晃晃的顏色染回了黑的,可還是一個勁兒地推搡著他麵前的男生,好似下一秒就要把人按在地上打一頓一般。
賀瑱悄無聲息地就到了他身後,當即朝著他的屁股來了一腳,踹的粉毛一個踉蹌,怒氣衝衝地罵道:“他媽誰啊!誰踹你爹啊!”
結果一轉眼看見是賀瑱,他立馬偃旗息鼓,恨不得跪地求饒:“警察叔叔,我錯了。剛才我什麼都沒說,你聽錯了!”
賀瑱拎著他就像是個小雞仔一樣:“怎麼又欺負人?不怕我這次接著找你爸了?”
粉毛當即討饒:“警察叔叔不是這樣的!說真的,我特後悔,我是之前欺負王寧,但也沒想著真的逼死他。我知道錯了,真的……這個人是之前欺負學校裡那個小胖來著,我就是教訓他一下,讓他彆再欺負人了。我真的知道我以前不對了!”
賀瑱趕忙鬆開了他,心裡堵得慌。
他默默地歎了口氣,猶豫半天還是說:“是我沒弄清楚原委,我也跟你道個歉。不過你就算教訓他,下次也得換個方式好好說就行,要是實在不行送我這來。”
粉毛撓了撓頭,也跟著嘿嘿笑了起來。想要收拾那個人,可又忍不住自己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又要上手。但似是一想到賀瑱就在旁邊,又改成了苦口婆心伴隨著幾句臟話的“勸誡”。
賀瑱沒再理會他,而是轉頭繼續在路邊慢悠悠地溜達著。
粉毛看似改了很多,可有些事情,真的這麼容易就會被改變嗎?
答案誰也不知道。
賀瑱回頭看向宋知意,兀自勾了勾唇角:“所以,宋大法醫明天有空嗎?陪我去個地方吧。”
他說的地方是療養院,王寧奶奶自父親王山和母親黃明珠入獄之後,也被送來了這個地方。
因為有著支隊的特殊關照,老人家在這個地方過得也算不錯,隻是時不時地念叨著:“王寧怎麼還沒回家,我給他包了茴香餡餃子呢,他最愛吃了。”
隻是賀瑱想要宋知意看的,卻是躺在療養院最深處的一個植物人。那植物人乾癟枯瘦,兩頰深深地凹了下去,頭發亂糟糟的剩不下幾根,渾身插著管子,像個死人一樣活著。
“他是我初中、高中最好的朋友。”賀瑱倚在病房門上,“也是為什麼我這麼痛恨校園暴力的原因。他在高一那年因為學習成績好,被人欺負,受不了就跳樓了。沒死,可也沒再活著。”
“是他出事之後,我才知道他被人欺負的那麼慘,可是我去打了那些人替他報仇了又能怎樣?他還不是一直躺在這,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再醒過來了。”
“他學習真的很好,至少比我好多了。如果沒出這事兒,現在應該是在什麼保密局裡研究火箭吧,他那會兒可最想上天了。”
賀瑱說的很平靜,多的更是對這個社會的無奈。
窗外的陰影打在他的臉上,叫人看不清他的沉默。
可宋知意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緩緩閉上雙眼,自眼角滴答出一顆淚珠來。
賀瑱隨意地抹了抹,又蒼白地笑了笑:“雖然我知道王寧這件事是多方麵造成的,可我還是很恨校園暴力。不過也就是因為他這件事,我去打架報複,被記了大過,是我班主任保住了我的學籍,他告訴我好好學習,以後做個替受害者說話的警察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是。”宋知意伸出手,似乎想要順一順賀瑱的發絲,可終歸還是將指尖攥回了掌心,“法醫也一樣,我也是因為一個人跟我說過的話,明白原來我也可以為死者還原真相。”
賀瑱頷首:“說真的,我也好久沒去看我班主任了。聽說他現在年歲大了,不願意帶高中了,就去教小學了。現在正好案子了了,去看看他。還是你提醒我了,謝了,宋……知意。”
他沒再進去病房裡,而是轉頭向著走廊外的陽光而去。
他問宋知意:“不然彆走了吧,我給你向上級打報告,來我們這做法醫,做主任,做……怎麼樣?”
宋知意依舊沒應聲,賀瑱深深地歎了口氣,挫敗地閉上了嘴。
他的手機鈴聲恰到好處地打破了這場僵局,接起來又是陸何那咋咋呼呼的聲音:“老大哎,真是沒法休息啊……”
他的臉色隨著電話裡的聲音,愈發得沉了下去,眉頭也緊緊地皺出一個川字來。
直到放下手機,他才鄭重地對著宋知意開了口:“宋大法醫,你可能真的暫時也走不了了,城郊發現兩具死狀慘烈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