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殷玉瑤家吃飯的時候, 陳淑華和玉瑤跟秋麗兩個人略微提過她婆婆幾句,沒說太多細節, 隻是說自己若是按照婆婆的要求把曉慧送去給她養,隻怕孩子會夭折。也正是因為如此,陳淑華生了曉慧後一直沒要第二個,一是不想曉慧受委屈,二是也不再想經曆一次養育嬰兒時無人幫襯的無助。
聽著屋裡麵激烈的吵架聲,王曉慧鬆開了殷玉瑤的手,憤怒的小臉緊繃著, 像小炮蛋一樣衝了進去,直接把正要伸手抓陳淑華的老太太一頭撞了個跟頭。
“哎呦我的屁股!”王老太太坐在地上直叫喚。不過她身子骨看樣子是挺好的, 摔了一個屁股蹲腰愣是沒事, 隻是屁股有些疼。
王老太太的小兒子王國發和媳婦張愛月手忙腳亂地把老太太扶起來, 回頭就指責陳淑華:“大嫂, 你怎麼教育的孩子。這曉慧一進門不叫人不說, 還把咱媽撞到了, 這可不行,我得和大哥說說。”
“說說?好啊!”陳淑華慢條斯理地捋了捋曉慧的頭發,不屑地撇了眼王國發:“我正想問問你大哥, 你們王家到底是什麼家風, 弟弟弟媳到哥哥嫂子家來一進門就罵街, 一點規矩素質都沒有,你們王家就是這麼教育你的?你媽要是不會教育你, 我不介意替她教育教育!”
王國發梗著脖子不說話,王老太太不樂意了,護著小兒子瞪陳淑華:“老二說的也沒啥錯,老大媳婦你這些年做錯啥你不知道?當初國慶單位分房子, 你不讓他申請,非得從你單位要房子住。你說,你是不是防著我們呢?”
“這話說的,您不是早就知道嘛,自然是防著你們的!”陳淑華笑眯眯地說道,可是說話的內容讓老太太氣的肝疼:“他的房子要是批下來了,隻怕那個房子你們家老老少少都得住進來。我就知道您打的算盤,所以我才不讓他申請。如今這套房子是我們醫院分的,你們眼饞是不是?想住是不是?隻可惜不行!彆說是你們,惹急了我,連王國慶我都給他攆出去。”
王老太太氣的直跳腳,擼著袖子繼續說道:“好,咱不說房子,咱說孩子。你們兩口子結婚七八年了,曉慧也有六歲了,你到底什麼時候給我生個孫子?”
“老二家不是有個兒子了嗎?怎麼你還缺孫子?”陳淑華看了眼張愛月,朝她努了努嘴:“那你再努力生倆吧。要是覺得家裡香火不旺,媽再找個老頭自己生一個也行!”
“我這麼大歲數生什麼生?還找老頭,這是你當兒媳婦說的話嗎?”王老太太就差指著鼻子罵了:“你彆不知好歹,我這是為你們好。連個兒子都沒有,往後都沒人給你撐腰,死了也沒人給你摔喪盆燒紙。”
“撐腰?”陳淑華不屑地嗤笑了一聲:“我可沒瞧見你好兒子國發給你撐什麼腰,倒看見你累死累活的替他當老媽子,還得厚著臉皮替他來哥哥嫂子家打秋風。我這輩子又沒做什麼孽,這種兒子給我我都不要。”
“至於你說的什麼摔喪盆和燒紙……”陳淑華意味深長地笑了:“怎麼,你們村的宣傳這麼落後嗎?封建迷信思想還這麼根深蒂固,要不要我替你們往縣城革委會反應反應,讓他們派工作人員好好去村裡給你們破破四舊。”
王老太太縮了下脖子,硬著頭皮說:“你彆拿革委會嚇唬我,我是你婆婆,我讓你生孩子有什麼錯。說破大天去也沒人敢管這事。”
“肚子是我的,我想生就生,不想生彆說是你,就是王國慶他祖宗從地裡爬出來找我都沒用。”陳淑華抱著肩膀居高臨下地看她,聲音淡漠:“要不你讓你兒子和我離婚,你從村裡給他找個好生養又聽你話的,再給你生一個。”
“你彆以為我不敢,陳淑華,就你這樣不賢良淑德的,我家國慶早就該不要你了!”王老太太指著陳淑華鼻子罵:“這也就是新社會,要是擱過去,我都能打死你。”
陳淑華輕輕笑了一聲:“呦,您還知道這是新社會啊?那你的腦子怎麼沒從舊社會帶過來呢?”
王老太太這麼多年想拿捏陳淑華就沒成功過,現在更是說不過她,一急眼就拿想拿婆婆的地位壓她:“你怎麼和我說話呢?我是你婆婆?”
陳淑華冷哼一聲:“想讓我把你當婆婆敬著,你就彆為老不尊。”
倆人正吵著,王國慶已經接到鄰居報信,急匆匆地從廠子趕回來了。
在門口看到殷玉瑤和殷玉磊站在那裡,連忙一個急刹車站住了,急匆匆地叮囑他們:“回頭要是我家老太太賴著不走,你先帶你乾媽和曉慧去你家住一晚。”
殷玉瑤抿了抿嘴,沒吭聲。
這裡麵老太太若是自己的婆婆或者奶奶,殷玉瑤有一百種方法治她。可偏偏這老太太和自己沒啥直接關係,而且王國慶一直對自己姐弟倆不錯,她也不好太不給王國慶麵子。
姐弟倆跟著王國慶身後進去,老太太一看王國慶就來了精神了,立馬找他要說法:“國慶,你看看你找的好媳婦,我說一句話她有一百句頂我。我讓你們再生個孩子是為了你們好,她居然還威脅我說讓你離婚再找個去。好啊,那你就離婚,媽在鄉下給你找個聽話又好生養的給你生個大胖兒子。”
王國慶這幾年已經習慣自己親娘時不時的胡攪蠻纏,甚至已經懶得講道理了,隻是輕飄飄地應了一句:“好啊,我明天就把工廠的工作給辭了,然後跟淑華離婚,和你回鄉下去。老二,你回村收拾收拾你家的東西搬回老房子去,我搬回去不好住一起,畢竟都分家了。家裡的房子是我出錢蓋的,我不在家時你說伺候媽方便住那就住那了,既然我回去你該搬走就搬走吧。”
王國發的臉都綠了,連忙拽了拽老太太的衣角。
王老太太偏心小兒子,一聽王國慶又要辭職又要攆小兒子走,麵上先矮了一節,底氣不足地說道:“那麼好的工作一個月好幾十塊錢呢,哪能說辭職就辭職啊。你在這好好住著,我幫你相看了跟著你在縣城住也一樣。”
王國慶冷笑了一聲:“跟我住哪兒?媽你彆忘了你現在站在淑華的房子裡。離婚,卷鋪蓋走人的是你兒子。”
王老太太立馬說道:“你再跟廠裡申請一套,那年不是說給你發房子了,就是陳淑華搗亂沒讓你要。”
“媽,你以為那廠子是我開的,我說要房子就給我房子?”王國慶輕笑了一聲:“媽,您不知道,工廠對職工的作風問題管的相當嚴格。我要離婚回家再娶新媳婦一個生兒子,就這件事讓廠子知道了,我就是不辭職我也得被開除。”
老太太嘟囔著:“我怎麼這麼不信呢?廠子還管人家生孩子的事?”
“不信咱來直接去問問,正好直接辭職了,今晚我就和你回去。”王國慶作勢拽著老太太要去廠裡的樣子,還不忘朝老二兩口子吩咐了一句:“你們先回去把你們東西搬出去,我和媽晚上就能到家。”
王老太嚇的趕緊把王國慶的手掙脫開,氣急敗壞地說:“行了行了,我不管你生孩子的事行了吧。”
王國慶有些惋惜地鬆了手:“其實我倒是願意回去的,回家種田也挺好,雖然一年剩不下幾個錢,但是您能天天看到我是不?要不我這一年到頭也沒多少時間回去看你,倒累的您老總是跑來看兒子,我心裡不落忍。”
殷玉瑤拉著殷玉磊坐在角落裡努力地憋笑,她沒想到自己這乾爸倒是個妙人,順著老太太的話,說的又都是孝順的事,可偏偏把老太太憋的死死的。
王老太太看著王國慶,張了張嘴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甚至自己為啥來的都給氣忘了。
王國發拽了拽老太太的胳膊,指了指靠牆坐在一邊的殷玉瑤姐弟倆,老太太一拍腿,想起正事來了。
其實前麵說的什麼生孩子分房子的事都是老黃曆了,婆媳兩個每回見麵都得吵一回。老太太提這些事不過是為了打前戰,她這回來的重頭戲是為了要給殷玉瑤的那輛自行車。
其實王老太太和王國慶陳淑華一家早就離心離德了,陳淑華剛結婚的時候王老太太就想了各種法子想壓這城裡當醫生又有學問的兒媳婦。偏偏陳淑華這人吃軟不吃硬,她有文化思想又獨立,不是過去那種任由婆婆揉捏的兒媳婦。
陳淑華對婆婆一開始是以禮待之,但婆婆不講理,那她也就不客氣了。尤其是在陳淑華生了王曉慧後,婆媳兩人基本算是撕破了臉,從那以後陳淑華就沒帶孩子回老家去過過任何一個節日。每回王國慶也隻是提前回村把節禮送回去,呆個半天就回來,晚上還是跟老婆孩子團圓。
可以說,除了婚前王國慶自己在老家蓋房子的事她沒參與過以外,結婚後和婆婆的針鋒相對,她就沒輸過。
當然王國慶在中間也是拎得清的,他從小就在母親的偏心中長大,自己都有些意難平,再看著自己辛辛苦苦追求來的媳婦對母親這樣對待,他心裡更不是滋味。
現在在他眼裡,淑華曉慧才是一家人,母親住著自己蓋的房子,每個月給她五塊錢養老錢,過年過節送一份節禮,已經算全了自己孝心了。
王老太太自己也對兒子兒媳對自己敬而遠之的態度心知肚明,不過她仗著自己王國慶親娘,總覺得這倆人不聽自己的很不甘心。再加上有小兒子小兒媳時不時的挑破,唆使她問大兒子家要這要那,這幾年雙方的關係越來越不好。
這回是王國慶的一個同事叫趙大民的惹的事,他恰好和王國慶是一個村的,趕上休班又恰好要中秋了,就拎著節禮回村了。正好娘倆在家門口遇到王老太太,這趙大民順口就問了一句:“大娘,國慶新認的乾閨女乾兒子過節來村裡和你見見不?”
王老太太一臉懵逼:“什麼乾閨女乾兒子。”
趙大民驚訝地問:“國慶還沒和您說呢。就是他媳婦朋友的孩子,沒爹沒媽了,國慶媳婦覺得投緣認了當乾閨女乾兒子,還送了一輛自行車當認親禮。”
王老太太一聽就炸了,那兩口子連續得了兩輛自行車的事她是知道的。當時她還找王國慶說兩口子騎一輛就行,把另外一輛給他弟弟,王國慶一口拒絕了。說自己得的這輛平時上班得騎,陳淑華的是自己買的,人家真金白銀花了一百多塊錢,還用一張昂貴的自行車票,憑啥給王國發。
王老太太知道自己從兒媳婦手裡摳不出這種大件,回家和小兒子嘀咕了幾回就拉倒了。沒想到這才過去了不到一年,自行車居然送給外麵認的乾兒子乾女兒,難道乾兒子乾女兒能比弟弟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