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太越想越生氣,回家和小兒子小兒媳好罵了一頓王國慶兩口子。王國發聽了也覺得鬨心,仿佛是這兩人把自己的東西送出去了一樣,立馬攛掇的老太太到城裡找陳淑華要說法。
王老大確實領著兒子兒媳婦來了,一見麵也確實就開始吵架了。不過吵了這麼久都沒吵到正題,連陳淑華都莫名其妙老太太這回來是要鬨什麼幺蛾子。
王老太太看著殷玉瑤乖乖巧巧坐在凳子上,撇了撇嘴,一副嫌棄地表情:“你們就是我兒子認的乾閨女乾兒子?見了我和你叔叔嬸嬸也不知道叫人。”
殷玉瑤笑了笑,聲音溫溫柔柔的,可說起話來卻毫不客氣:“這位老太太,我和乾爸乾媽投緣就認了個乾親。可這乾親可沒聽說還要連宗的,咱就是陌生人,湊巧在我乾媽這屋子碰見了,您可彆和我套近乎。”
王老太太被堵的啞口無言的,她氣的心裡直罵街:不愧是陳淑華認的閨女,這嘴和她一模一樣,說話能把人噎死,一看就不是善茬。
王老太太本來想在殷玉瑤這裡占個上風再說事,甚至想著壓一壓殷玉瑤。通常這樣,一般麵軟的小姑娘見因為給自己的自行車吵架,會將車子讓出來,免得引起爭端,惹的人家家裡不安寧。
沒想到殷玉瑤壓根就不吃這套,那老太太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了當地說道:“國慶,上回媽和你提過自行車的事。你們兩口子騎一輛自行車就行,那輛自行車我做主了,給你弟弟。”
陳淑華嗤笑了一聲,直接懶得搭理她:“還有彆的事嗎?沒有您就回去吧,趁著天亮早點走還能趕上回家做晚飯吃。”
王國慶見老太太知道自己認了乾親的事,又聽她提了自行車,心裡立馬把這事的來龍去脈整明白了。他朝玉瑤和玉磊安撫地笑了笑,轉頭對老太太說:“媽,我和你說過,我家的事你不要摻和。自行車是我和淑華商量後送給玉瑤的,是我們兩人的決定。”
王老太太指著王國慶的問:“外人家的孩子比你弟弟還親?”
“是!這倆孩子是我的乾閨女乾兒子,從這段時間對兩個孩子的接觸和了解,讓我很認可他們的人品。他們在我心裡他們就是比國發更親。”王國慶坦然地看著老太太:“媽,你也知道國發是我弟弟,不是我兒子,我沒有責任更沒有義務讓他無休無止的從我這索取。你願意慣著他是你的事,但是我不願意。我讓他住我的房子已經是看在您的麵子上。若是真要我較真起來,我能和他算的帳太多了。”
王老太太氣息有些不穩:“你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親兄弟不就是互相幫趁的嗎?”
“互相幫襯?”王國慶笑了:“可是從小到大都是一直我在付出,他在索取,我怎麼不記得他幫襯過我什麼?要不娘你替我回憶回憶?”
王老太太底氣有些不足,顧左右而言他地說道:“你弟弟不是過的不如你嘛,等他好了就能幫襯你了。”
王國慶神色淡淡地:“我日子過的好是我自己努力得來的,他過的不好是他總想從彆人那占便宜所以才越過越不好。我也不指望他幫襯,他也彆找我幫襯。媽,說句不好聽的,等您老沒了,我和他就是在馬路上麵對麵碰到,我都不帶搭理他的。”
王老太太震驚了,她知道自己偏心,她也知道自己是故意作鬨想替小兒子問大兒子討好處,但是他萬萬沒想到大兒子居然存了這樣的心思。
“國慶,你怎麼能這麼想呢?”
王國慶這些年受夠了老太太一次次的鬨,尤其是這次還當著殷玉瑤姐弟倆的麵,心累的他覺得索性把話說清楚,省的每年自己家都要上演一兩場鬨劇。
王國發見狀又扯了扯老太太的胳膊,王國慶輕哼了一聲:“王國發,你有話說有屁放,都快十歲的人了,彆整天躲在媽後麵讓老太太替你當槍使。你哥不瞎,更不傻。”
王國發縮回了手,訕笑道:“哥,你誤會了,我隻是想勸勸媽而已。咱倆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呢。哥你可不能這麼絕情。”
王國慶看著他,眼睛裡沒有一絲的感情:“絕情?國發,我一直覺的絕情的不是我。當初我初中畢業出來到廠裡當臨時工,你攛掇媽分家,趁著我不在家領著媽到村長那把爸留下的房子過戶到了你名下,我就帶著身上穿的衣服被分出來了,這事你乾的吧?”
王國發張了張嘴,半晌才乾巴巴地說道:“媽是心疼我沒上初中又在家乾活,怕我娶不上媳婦才這麼定的。”
“你沒上初中是因為你上小學時候天兩頭就不去上課,你考不上初中才不上,是我攔著你不讓你上了嗎?”王國慶看著王國發,冷笑道:“你說媽擔心你娶不上媳婦才把房子過戶給你,可是村裡的漢子沒文化的多了去了,有幾個認識字的,都娶不上媳婦嗎?反而我那時候一個人在縣城住員工大宿舍,回家連個炕都不給我留,媽咋不擔心我娶不上媳婦的事呢?”
王老太太心虛地眼神直飄,半晌才喏喏地說:“這不想著你有出息,也不會回村嘛!而且你有工作,掙工資容易,蓋房也容易。”
“蓋房容易?”王國慶苦笑了兩聲:“你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才攢了蓋房的錢。彆的工人班倒,隻有我乾十八個小時隻睡四個小時。你知道我為什麼嗎?因為我想有個自己的房子,不想回家的時候被人攆到院子裡睡。”
王老太太連忙辯解道:“那時候不是國發娶媳婦了嘛,你們兄弟倆的房間就給國發當新房了。我睡覺又輕,你打呼嚕我睡不著,才讓你睡外麵。當時又不是冬天,天不冷的。”
“我當時是真傻,你們都那樣了,我還回家蓋什麼房子啊?可能我太想出口氣了,所以才回村申請了地,蓋了房子。”王國慶嗤笑了一聲:“我蓋了房子您老就住不慣舊房子了,非要住進來。也行,你是我媽,住我的房子理所應當。後來我鑽研技術,越乾越好,我轉正了,又遇到了淑華,我們在縣城結婚了。國發見我們在縣城不怎麼回去,就先打發孩子去我房子裡住,美其名曰陪奶奶,後來乾脆自己也都過來住,鳩占鵲巢這麼多年,你覺得我不吭聲就是無所謂嗎?”
王國慶看著老太太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說道:“這幾年淑華一直替我背黑鍋,說是她不讓我要廠裡的分房名額的。其實不是,是我拒絕了名額,我不會讓你們找到一絲能占我便宜的地方,我不想我的家再被彆人占了。”
王老太太指著王國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她麵上強硬,可是心裡開始發慌,她一直覺得大兒子好拿捏,所以從來不把他當回事,一味寵著小兒子。可是如今大兒子把事都說破了,一副和她離心離德的樣子,她是真有些害怕了,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是要繼續強壓他,讓他認識到自己錯誤,應該順從親娘?還是應該先轉變態度,把他人哄回來,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就在老太太心裡瘋狂糾結的時候,就聽王國慶平淡中帶些疲憊地聲音:“你們現在回去,我可以按照以前一樣,端午、中午、過年各送一份節禮回家,每個月依然給你五塊錢養老錢。若是你們再來一回,五塊錢取消;再有第二回,我就回老家把房子賣掉,你們誰都彆住。”
這回王老太太和王國發誰也不敢吭聲了,娘倆互相對視了一眼,知道這回白來了。
王國慶進屋拿了一份點心兩瓶罐頭遞給老太太,聲音越發冷淡:“你來了正好就把中秋節禮拿回去,等過年時候我再給你送。”
王老太太看著比自己高兩頭的大兒子,心情無比複雜,一旁的王國發媳婦生怕婆婆一賭氣不拿,忙不迭地伸手接過來,訕笑道:“這麼沉我替媽拎著。”
王國慶知道自己送回去的東西八成進弟弟家孩子肚裡了。不過無所謂,反正自己給了,回去喂狗都和他沒關係。往後王國發孝順或是不孝順,老太太都自己受著就行。
王國發兩口子趕緊扶著王老太太走了,王國慶過去把門關上,有些頹廢地坐在凳子上,半晌才抬頭對著殷玉瑤笑了笑:“讓你們看笑話了。”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殷玉瑤理解地說道:“今天乾爸做的挺好的,該斷不斷必受其亂。既然委屈已經受足了,那不如把話都說清楚,起碼日子過的消停。”
“希望這回能多消停兩年吧。”陳淑華臉色也不太好,揉了揉眉心說道:“這回你乾爸是發火了,所以他們才好打發。要是按照以往還有的作呢,今晚都未必能走的。”
王國慶沉默了許久,忽然問道:“淑華,若是以後有機會我們可以到彆的地方去,你願不願意離開這裡?”
陳淑華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王國慶為什麼突然這樣說。
王國慶也覺得自己的話題很突兀,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我也是胡思亂想的。行了,這事過去了,咱不提了。玉瑤拿了大閘蟹是不是?來,給我,我去洗一洗蒸上。淑華,家裡的酒是不是還有半瓶?晚上喝一盅,樂嗬樂嗬。”
殷玉瑤知道王國慶是在努力調節家裡氛圍,也配合著把自己的喜事說一說。
“乾爸、乾媽,我今天也有個大喜事。”她從包裡拿出一本嶄新地小人書,笑眯眯地說:“我的第一本連環畫出版了。”
陳淑華臉上的不開心立馬煙消雲散了,她連忙過來接過看了一眼,果然封麵上有“殷玉瑤”個字,頓時開心的在她腦門上大大的親了一口:“我家玉瑤真棒!”
王曉慧和殷玉磊也湊了過來,雖然兩個孩子知道姐姐是畫小人書的,但是看到書出來還是發出了驚呼,看著殷玉瑤充滿了崇拜。
王國慶看著圍在一起肆意大笑的四個人,也不禁笑了笑,拎起大閘蟹進了廚房。
可是沒人知道,其實他的口袋裡裝著一封信,信裡號召技術工人支援東北建廠。
不過王國慶知道,有玉瑤姐弟倆在這裡,淑華八成是不願意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