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司杭覺得難以接受的是,他察覺自己居然寧願雲嘉的心理陰影從未康愈,也不願她的情緒是因莊在而起,他覺得快和雲嘉得相同的心理疾病了,因為光是想起莊在這個人,他都覺得無比心煩。
他輕輕擁著雲嘉,用低而急切聲音哄著,希望雲嘉好起來,告訴她,不要想那些事了,全都忘了吧。
最終,雲嘉還是收起行李和司杭登上出遊的飛機,隻托人去醫院給莊蔓送了花。
如今再提莊蔓,她有些失約的愧疚。
寒風卷起街角堆積的雪碎,白蒙蒙似一場霧。
雲嘉冷到發抖,用力眨眼睛,隔著眼眶裡泛起一層生理性的水汽,望著莊在問:“蔓蔓提到我了?她是不是怪我沒有去看她?”
“沒有,她從來沒有怪過你,她很——”
“很喜歡你。”
雲嘉咬住唇,這才放心。
莊在看她有些不適,替她打開車門:“你上車回去吧,我沒有彆的話要說了。”
雲嘉上了車,關上車門,又急促地讓司機等一下再啟動,她從緩緩下降的車窗露出臉來,喊住已經轉身的莊在。
“她們是不是已經不住城中村那裡了?”
“嗯。”莊在回答,“回老家了。”
雲嘉點開自己手機的備忘錄,遞出車窗:“能不能把地址給我,等以後有時間,我想去看看她們。”
“不用了”這三個字已經到嘴邊,但莊在沒有說出來,他擔心自己的拒絕會被定義成雲嘉曾經討厭的“太客氣”,莊在走回車門邊,接過雲嘉的手機,快速輸入一串地址。
“你其實不用特意去看她們。”
莊在將手機遞還進車子裡,猶豫了一下,他謹慎地措辭,跟雲嘉說:“那邊,很偏,你讓司機開車過去也不一定能找得到,而且——”
莊在第一句話出來,雲嘉就已經聽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他不想讓自己去看望莊蔓。
雲嘉想到相識最初,望了望車窗外的人,他已經不是剛來舅舅家時的樣子,可好幾年過去,這個人,有一點,從未改變。
好像從很久以前,他就認為她的失約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她並不喜歡當一個失約的人。
雲嘉攥住自己的手機,態度也不怎麼好了,瞥了一眼車外的莊
在,說道:“不用你管??[]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反正又不是去看你的。”
話音未落,雲嘉就意識到今晚之行,專門來找他,正好打臉自己說的話,立馬解釋道:“今天也不算我特意來看你,我隻是代表舅舅家的,是因為外婆做的不對……”
這個理由怎麼說都顯得薄弱,雲嘉更不高興了。
“算了,我走了,你也回去吧。”
似乎一語成讖。
四月份,雲嘉拿著這串地址,人生第一次去到莊在的老家曲州,並沒有找到莊蔓。
那天是個豔陽天,春風和煦。
她從清港回隆川,先回了一趟舅舅家,然後再一個人打車過來的。
車程不短,出租車師傅告訴她田溪到了,她都靠著車窗睡了一段時間。
下了車,雲嘉看著地址才有點疑惑。
在她的印象裡,莊在提過小時候生活的地方,好像是埠塘鎮。
雖然她不知道埠塘這兩個字具體怎麼寫,可這串地址裡連一個同音字都沒有。
田溪縣這個詞,她也第一次見。
她將許久不用的社交軟件點開,找到莊在,看看四周完全陌生的建築,發信息去質問:[我現在在田溪縣的汽車站附近,這真的是你家嗎?你是不是以為我根本不會去,所以隨便發個假的地址給我?]
今天下午黎嫣和司杭的媽媽出席同一個活動,司杭陪同母親到場,卻沒有看到雲嘉。
黎嫣佯裝頭疼地笑笑,說自己現在哪能管得住雲嘉,一放假人就跑去隆川了,說徐舒怡跟她有約。
司杭臉色微變,當即識破這個謊言。
因半個小時前,徐舒怡才發的朋友圈,跟文卓源一塊,定位在外省。
那天後來發生的事,也沒有一個人掌握事情的全貌。
雲嘉沒有看完這個小鎮的春日晚霞。
破舊的廠房裡亮著昏黃的燈,牆壁上被紅油漆噴了一個巨大的拆字,設計得高而狹窄的小窗外,是漆黑的夜。
昏沉醒來時,可視可聞,腦子卻有短暫的鈍滯,隻聽有人在舊貨堆後麵正吵起來,爭論手機怎麼打開,強製開機之後拿去買一手能賣多少錢。
看不見人,但雲嘉略略一想,有印象,也記得他們的聲音。
是城中村的黃毛和他朋友。
下車不久,莊在沒有回她消息,她餓了,在附近找了家小館子,點了一份麵。
實在沒想到會遇見這兩個人,大概是氣質打扮都太過鮮明,隔了這麼久,再遇見,雲嘉毫不費力地認出來了。
黃毛兩人撥開門簾就熟絡地跟老板稱兄道弟,笑嘻嘻地說著些蹭吃蹭喝的話,發現坐在角落的雲嘉,兩人猛的頓住,彼此互看,顯然也是一下認出了她,但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舉動或是上來找雲嘉說話,而是勾肩搭背去了後廚。
在麵館時,他們還挺正常。
其中的黃毛,回頭多看了雲嘉兩眼,還被店主一巴掌呼了腦袋。那個店主是個男人,三十多歲的樣
子,聲音很粗獷:“你沒事盯人家小姑娘看乾什麼,待會兒人給我盯跑了,你負責?”
之後雖然無事,但雲嘉隱隱有種不安。
莊在回複了她的消息,隻簡單解釋一番。
莊繼生去世後,因那筆工亡補償起了一點糾紛,大伯家覺得弟弟一去,馮秀琴就是外人,他來替未成年的孤苦侄子管賠償金才最合適不過,馮秀琴堅決不同意,大伯聲勢浩大喊來一堆遠親近鄰評理,最後“協商無果”,老家的房子他們不讓馮秀琴母女住了,所以她們如今住在莊蔓的外婆家。
那個地址是對的,隻是這幾年鄉鎮規劃,有些屋路變更,很難尋人到戶。
莊在讓雲嘉不要亂跑,最好找一個有店名招牌的地方,他會儘快聯係人去給她帶路。
雲嘉告訴莊在那家麵館的名字,但實在不想再跟那兩個人同處一個空間,很快起身結賬出門。
她隻記得出了麵館後,自己越走越快,有點分不清路,然後沒有意識了……
雲嘉在腦子裡疏理完信息,隻聽黃毛兩人還在爭執誰認識的一道販子給的價格更靠譜。
這時,另一道粗獷成熟的男聲插進來,沒好氣地打斷兩人零碎的掰扯。
“媽的!人都綁來了,你們他媽的就惦記一部手機?有沒有出息?老子的迷藥沒成本?”
一個說:“哥,我們沒乾過這個,第一回,我挺緊張的,那還有什麼?”
另一個細細思考道:“衣服吧,她穿的肯定都是大牌,這女的有錢我知道。”
“你們他媽的在說什麼?有沒有格局!”粗獷的男聲又再次打斷他們,“綁架!你們不是說這妞家裡有錢嗎?就惦記一點衣服手機?問她家裡要錢啊!打電話聯係人啊!”
一個說:“可是我們不認識她家裡人啊,我隻知道她男朋友是誰,不過她男朋友應該沒錢,有錢誰住城中村啊?”
另一個反應過來,聲音虛浮地後怕道:“哥……這是綁架啊?我們沒想綁架啊,就他媽之前被她男朋友打了,想出口惡氣,順便把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要回來,我們要點錢怎麼了?這應該也合法吧?”
男人告訴他:“合法你媽!這是綁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