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就在偏道儘頭的樹下等他。
黃少將軍走過去抬了抬手,少女朝他施了一禮,而後便笑了,笑容很燦爛:“黃少將軍,今次來是為了向家姐道謝的。”
“你不必特意走這一趟的!”黃少將軍道,“這種事情,但凡見之者皆會出手相助,我隻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而已,不過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黃少將軍的舉手之勞,卻救了好幾位女子的一生。”她若有所指道,“該謝還是得謝。”
黃少將軍定睛看了她片刻,半晌之後,突然笑了,似是自嘲:“我救了那麼多小姐,隻你一人代你有腿傷在身的大姐過來當麵謝我。”
“其他幾位小姐也是謝您的。”少女說道,“不過這等事……大抵是畢竟不能聲張的,畢竟您……是黃少將軍。”
黃少將軍笑了笑,沒有說話。他是黃少將軍,那就不是普通人,所以定然不會跟她們一般見識,他若是真見識了便會為人所不齒,就像先前的馬球賽一樣,因為他是黃少將軍,所以就該做到人所不能。
他自然不是怨,下一回,若是有需要出手相助之時,也會毫不猶豫的出手相助,隻不過有些感慨而已,年少成名,這個名頭帶給人的除了虛榮名譽之外,還有負擔。
不過這種負擔他甘之如飴,而且不想負也隻得負,整個大楚需要他這樣的人。
少女眼睛亮亮的看著他,也跟著笑了。
雖然她似乎什麼都未說,黃少將軍在這一刻卻不知道為什麼,有種感覺,她好像真的明白一般。
真是怪了!
“衛六小姐,我有件事想要問一問……”
“黃少將軍,有個問題我想問……”
同時脫口而出,兩人怔了一怔,隨即抬手:“你先!”
這異口同聲的語氣再一次令的兩人笑了出來,氛圍頓時輕鬆了不少,到最後還是女孩子說道:“既然如此,我便占黃少將軍這個先了,我想問一問黃少將軍當日會路過寒山寺附近,是去寺裡求卜的麼?”頓了一頓,她不等黃少將軍回答,又道,“難不成是出征的卜?黃少將軍接到要出征的命令了?”
似是沒有想到她會猜到,黃少將軍愣了一愣,不過隨即很快便反應了過來,點頭道:“不錯,先前陛下召見我,意思是很快就會讓我出征,畢竟匈奴那邊稍安,眼下大敵是陳善。出征在即,這一次衛六小姐同裴先生聯手幫忙尋回了寶物,兵餉充足,陛下很有信心。”
“寒山寺的卜很靈驗,”少女笑了,伸手掠了掠額前的碎發,道,“不過若是黃少將軍信得過我,我倒是願意再為黃少將軍占上一卜,看看此行的凶吉。”
黃少將軍挑眉看了她片刻,忽然道:“那就請你為我占一卜此行的凶吉,隻是……”
他刻意拖長了語調,少女也不是什麼不識變通之人,當下便接過話頭,問道:“隻是什麼?黃少將軍請說。”
黃少將軍看著她,半晌之後,悠悠開口了:“不知道這一卜,是以衛天師的身份呢?還是以七安先生的身份呢?”
呀?居然看出來了?衛瑤卿驚訝了片刻,看向黃少將軍,知道他既出言,必然是有所猜測了,便問他:“黃少將軍怎會知道?”
竟是也不辯駁,直接認了。
這般爽快,看的黃少將軍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才道:“我看人不是光看一張臉,畢竟七安先生是七安先生,你是你,兩人性彆不同,高矮胖瘦不同,任誰,若是事先不知情,也不會以為兩者是同一個人的。但我等習武者看人,如醫者‘望聞問切’,我自也有不同的方法,七安先生和衛天師給我的感覺應該是同一個人,而且坊間傳聞七安先生是你的老師,這個麼?真假誰也不知道,但巧的是我近距離接觸過七安先生。”他笑道,指了指胳膊,“當時,差點廢了,是七安先生救的我。所以,這個救命之恩,應當是我還你才是。”
他說罷,鄭重的朝她施了一禮:“謝過先生救命之恩!”
女孩子受了,道:“這個恩,我受了,不過家姐的恩,黃少將軍也需受得。”說罷,又朝黃少將軍施了一禮。
如此謝來謝去,倒是自己也笑了。
黃少將軍抬了抬手道:“算了,大恩不言謝,記下便可。”這個女孩子雖然外表精致秀麗,同那些看台上尖叫歡呼的大家小姐似乎沒什麼兩樣,更沒有那等敢拿刀槍上戰場的巾幗女傑的英姿颯爽,但相談起來卻也讓人有種乾脆利落的感覺,很是舒服。
同這種人說話,並不會令人討厭。
黃少將軍笑了笑,又道:“衛天師此地可占凶吉麼?若是不可行,你我換個地方如何?”
少女點了點頭,想起了什麼,又追加了一句:“我是七安先生這件事,我從未瞞著陛下。”
黃少將軍有些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女孩子眼下在陰陽司的地位有些尷尬,作為大天師的李修緣並不喜歡她這位空降的天師,陛下呢,雖然因為她立下大功,將她提為天師,但卻從未給過她什麼重任,似乎對她的能力雖說認可,卻也不到重用的地步。
即便七安先生這個身份陛下也知道,卻始終未真正的重用她,黃少將軍有些驚奇,在他看來這般的人才更該重用才是,怎會落到如此尷尬的地步?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女孩子朝他笑了笑,道:“我是個女子。”
黃少將軍恍然。
眼下大楚雖然比前朝要好上太多了,女子也不如前朝那般受束縛了,但終究的,女子的地位還是不如男子的。甚至在多數人的潛意識裡便是如此,這多數人中也包括陛下。
所以,即便她如此年少,又有天賦能力,甚至實際寺的裴先生數次的舉動也仿佛在印證著對她的看好,但陛下的態度卻十分微妙,嘴上是承認的,也不妨礙實際寺的人三番兩次的重用她,但給予她的地位卻始終尷尬。
這大抵就是那些真正有能力的女子所麵臨的處境吧!就像練得一手好丹,為陛下煉丹多年的女天師梁妙真,始終是處於陰陽司幾位天師中地位最弱的那一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