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少將軍坐在一旁,認真的看著手裡擺弄著銅板,朱砂、桃木劍、符籙等事物的女孩子,一旁的香爐裡三支香燃燒的整整齊齊。
像這種人,在那些蠻荒之地,被人稱為“跳大神”的,做此等事的也多是那些中年甚至老年的男女,恐怕也隻有在天子腳下長安城能看到如此年輕的陰陽術士吧!
事物一字排開,黃少將軍看著女孩子擺弄著手裡的這些事物,卻不知為何,注意力也被拉了過去,原因無他,同樣是占卜算卦,女孩子做起來似乎有種旁人沒有的專注和儀式感,這樣的專注和儀式感不會再讓人想到那種可笑的“跳大神”而會想到上古時期的巫。
大抵這就是真有能者才能達到這個境界?黃少將軍心道,卻見少女低頭看著擺放開來的銅板,神色凝重。
“怎麼了?”黃少將軍摸了摸腰間口袋裡簽,其實對於結果,他心裡已經有了幾分猜測。一直笑意盈盈的女孩子突然擺出這樣的神情,很能說明一些事情了。
女孩子抬頭看他:“黃少將軍在寒山寺求的簽如何?”
黃少將軍見她神情肅然,原本倒是不想說的,卻也在她肅穆的神情中,低頭打開腰間的荷包,取了簽遞了過去,道:“我未找主持解簽。”
雖然求簽是好是壞還要通過主持進一步確認,但有些簽,隻消一看,便能察覺到不是那麼的好,譬如這一支。
“莫問前路!”
“這簽……”女孩子翻來覆去的摩挲了一會兒,確定隻有四個字,便也笑了,“說不好。”
黃少將軍見她如此說來,便道:“我看這種簽,便也未找主持解簽,就走了。有時候吧,不解簽,於我來講,反而更好,至少前途不知,就有可能。”
他常年帶兵,自然知道軍心士氣何等重要,如這等簽,還是不解為好,否則,還真是平白為自己心裡添堵。
女孩子卻在一旁笑道:“黃少將軍莫擔憂,你這簽既然沒解,不如換個解簽人如何?”
黃少將軍奇道:“換誰?”
“我!”
女孩子拇指指了指自己,眼睛亮亮的。
黃少將軍倒是無所謂的抬了抬下巴,表示任她去吧!口中卻疑惑道:“衛天師還會解簽?”
她道:“佛、道、陰陽術不管是什麼,隻要利於天下蒼生,那就是皆可用之,沒有什麼不好的,所以佛家的天光大師精通國祚,那麼會陰陽術的我,會來兩手佛家的解簽又有什麼不對呢?”
“倒是有點道理。”雖然看起來像是女孩子在信口開河,但陰陽術這種東西本就玄之又玄,素日裡看不到也摸不到,真正事到臨頭,未必是假的。
是以,他道:“那衛天師,你開始解簽吧!”
他沒有那等陰陽眼的天賦,也看不出這簽上能做什麼,隻看到女孩子雙手結印,念念有詞,原本好好坐著的他,卻突然伸手捂住了耳朵,耳畔方才響起了一陣嗡鳴聲,以至於方才那一瞬間,就連他都沒看清楚聽清楚女孩子嘴裡說了什麼。
隻看到眼前的竹簽“嘭”一下裂了開來。
這樣的陣勢,就連寒山寺的主持也不曾有過。黃少將軍自此回想了一下,寒山寺的主持解簽通常是捋著長須,一排仙風道骨的模樣,伸手拿著簽,開始解讀,哪像這般,陣勢巨大的?
竹簽裂開。
“莫問前路,黃少將軍,眼下這是一支無題簽了,意思是黃少將軍你隻需要隻管往前看,莫問,莫疑,便自然能夠行出自己的路來。”
黃少將軍沉默了片刻,倒也不客氣道:“這……不就等同於什麼都沒說麼?”
女孩子攤了攤手,道:“也隻能如此了。”
黃少將軍這才複又問道:“方才我便想問了,是不是你這邊的這一卜此次出征凶吉也不大好,甚至可能是大凶之兆?這支簽……”黃少將軍頗有幾分玩味,從荷包中又取出一小段來,遞了過去,“上麵的三個字被我折了。”
下下簽。
黃少將軍笑了笑,又道:“陳善用兵如神,便是我都不敢保證麵對他能夠占得先機,拿了這支簽,又是下下簽,我原先還真的不太看好……現在,沒想到,卻又成了無題簽?”
“陳善……”麵前的女孩子蹙了蹙眉,似乎也覺得有些棘手,而後才道,“確實是個人物!”
“衛天師可能不知道,我昔年出征前夕,曾遇到過世間奇人,那奇人說我是這世間難得一見的用兵之才,必為當世將星,然這世上還有另一位將星,此將星勢猛,我需避上一避。所以,陳善在西南,我在邊關,天南地北,卻也成就黃某人的名聲。”黃少將軍笑道,“幾年前我又有幸遇到過那世間奇人一次,他道我若往後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但還是要稍避陳善鋒芒,這大難不死,我想就是指的衛天師你,至於陳善麼?”
他笑了笑:“那人告訴我,陳善的麵相極其富貴,有帝王成龍之相,衛天師,聽聞你陰陽十三科,科科精通,卻不知能不能告訴我這麵相上看,陳善如何?”
“精通這個麼……不好說。”女孩子倒也坦然回道,沒有自大,卻也沒有妄自菲薄,“隻不過皆略有涉獵而已。”
黃少將軍笑道:“早聽聞這等陰陽科術,晦澀難懂,有些人,但凡能懂其中一科,學至大才,如孫公的符醫,如楊公的堪輿便能被當世稱為一聲大師,那如衛天師這樣的人,又該稱為什麼?大……天師麼?”
雖然分開來說特意避開了“大天師”這個名諱,但還是很容易讓人想到這上麵。
女孩子笑了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隻正色道:“陳善的麵相確實極好,不瞞黃少將軍,他卻有帝王成龍之相。”
這也是為什麼先時實際寺的國祚測算會算到陳善會取大楚而代之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