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血腥味。
李利本能的向後縮了縮身子,將人緊緊的貼在椅背上,看著帶著熱浪入內的人。
進來的人身著一身素白的漢人衣袍,五官也與漢人類似,生的很是好看,若是不知道的人,怕是會將他認作一個實打實的漢人。可李利知道他不是。這是曾經與他互為質子的匈奴左賢王智牙師。
“呀!忘了換鞋了。”智牙師笑著搖了搖頭,看著絨毯上那個血印子口中向他道了聲歉,道,“一會兒給殿下換條毯子。”
“多……多謝左賢王。”李利覺得喉中乾乾的,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意,瑟縮的看著他。
那跟在智牙師身邊的手下當即一聲冷哼,道:“什麼左賢王?這是我們單於陛下!”
單於?李利嚇的臉色一白,當即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而後慌亂中也顧不得推倒了茶幾,連滾帶爬的爬到了智牙師的腳下不住叩頭:“單於恕罪、李利……李利無知,這是李利的錯!”
“你起來。”智牙師臉上笑意不減,伸手將李利扶了起來,說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不是你的錯,我穿了你們漢人的衣裳,並未著禮袍,你認不出來也不怪你!是我的錯。”
“單於便是單於,豈會因未著禮袍就不是單於了?”李利顫著身子在智牙師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帶著討好諂媚,“您想穿什麼便穿什麼,禮袍什麼的,您說是才是,您說不是就不是!”
“哈哈哈哈!”一襲話取悅了智牙師,令他“哈哈”大笑起來,一邊拍著他的肩膀,一邊連連點頭,直道,“晉王殿下果真是個人才,說的好啊!是什麼袍子也要本單於說了是才是!我便愛穿你們漢人的這一身衣裳,真是好看!還有你們漢人的山水美景、你們漢人的詩書禮樂,都叫我甚是欽佩啊!”
李利忙道“不敢”,口中直道:“詩書禮樂哪比得上單於這般文采!”
這副沒了骨頭諂媚樣,讓帳中幾個文士看的直皺眉,卻不好說什麼,隻低下頭平複自己內心不齒的情緒。
“晉王真是謙虛了!”智牙師拍了拍李利的肩膀道,“我與你一見如故,需長你幾歲,不如你我就以兄弟相稱可好?我是兄,你是弟!”
李利忙揪住他的衣袍,紅著臉,一臉興奮道:“那小弟便多謝大哥了!”
“哈哈哈,好說好說!”智牙師說著看向他帳中幾個文士,道,“大哥有事與賢弟說,不如讓他們暫且先退出去?”
李利連遲疑也未遲疑,忙揮手趕人。
待到帳中沒有旁人之後,智牙師才看著他道:“晉王殿下,曾經我與你互為質子,如今你們陛下放我回來,我想著也是時候該將賢弟放回去了……”
“大哥饒了小弟這一命吧!”李利還未聽完便嚇的麵如土色,連忙跪了下來,不住叩頭。
“哎呀,賢弟你這般真是折煞大哥了。”智牙師的漢人詩書並未學多久,也就大概懂個意思,出口錯處不少,不過李利聽得懂就是了。
他伸手將李利扶了起來,歎道:“可我匈奴與大楚簽有協議,不送你回去怕是無禮啊!到時女皇陛下怪罪便不好了。”
“我那兩個兄弟的死與那丫頭絕對逃不了乾係。”李利急急道,也顧不得在匈奴人麵前自揭短處,咬牙切齒的說了出來,“我若是回了長安,定然有去無回,求大哥救我!”
“其實……還真不是女皇陛下動的手。”智牙師摩挲著下巴道,“女皇陛下仁慈之名在外……”
“那都是騙人的,做給外人看的,大哥千萬不要相信。”李利哀求道,“這丫頭心狠手辣,什麼都做的出來,求大哥救我一命!”
“好說,”智牙師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回過神來,對李利道,“你我既然兄弟相稱,我便定是要救你的,你放心就是了。隻是也隻能做到如此了,畢竟那可是大楚的女皇陛下,便是我也做不了什麼。”
“那多謝大哥了。”李利鬆了一口氣,弓起腰背站在智牙師身旁恨恨地罵道道,“我父皇絕不會禪位於她,我看她這位子八成是踩在我兄弟幾個的屍體上爬上去的。最毒婦人心,果然聖人誠不欺我也!”
“聖人就是聖人。”智牙師聞言撫掌道,“這話說的倒有幾分道理。”
頓了頓,他壓低聲音,湊近李利道:“賢弟放心,既然女皇陛下這位子來的蹊蹺,若有機會,大哥定助你將……你丟掉的一切奪回來!”
李利聞言當下感動不已,忙再次跪了下來:“還是大哥對我好!”
智牙師伸手虛扶了他一把,道:“這是應該的,畢竟你我兄弟如此感情深厚,又曾互為質子,漢人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同是天涯淪落人,這感情自然不同旁人!”
“多謝大哥!”李利重重的磕了個頭,道,“若真有那一日你我兄弟定平分天下!”
智牙師放聲大笑了起來,又與寒暄了幾句,才道:“大哥方才繼位單於,還有要事要做,便先走一步了。”頓了頓,他又掃了眼這營帳,道,“賢弟這地方我看小了些,改日定給賢弟換個住處。”
李利聞言忙大喜叩謝。
智牙師擺了擺手,走了出去。手下跟在他的身後出了營帳,走了幾步,掃了眼不遠處在外候著的那幾個漢人文士,忍不住皺眉:“單於,您是智者,那個什麼晉王卻是個沒用的孬種,您何苦同他結交?便是曾互為質子,他也不是您可以相比的。”
智牙師停了下來,站在原地,笑著道:“我呢,不信什麼同是天涯淪落人這種話,比起這些漢人的辭藻,我更喜歡旁的。譬如可效仿他們漢人‘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個李利那麼沒用,正好可以拿來推出來做個擺設。不是所有漢人都像他這般軟骨頭的,多的是傲骨的漢人,沒了他,我也怕碰個他們漢人說的那樣‘玉石俱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