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急風猛,兩個人越過濃密的雨簾走入客棧,本應是擠滿避雨行人的客棧之內卻空空如也,就連小二都不在大廳中招呼著。
有人站在樓梯口朝他們招了招手:“雨挺大的,上來吧!”
劉凡。
裴宗之將手中的傘倒放在門口,跟在她的身後,如影隨形。
衛瑤卿抬頭看他:“我還以為你被那個林大人弄去喂河神了呢!”
劉凡搖頭失笑:“不至於。某雖病弱,區區一個林世同還不能將我怎麼樣,”說著指向最裡頭的房間道,“人都在裡頭呢!”
女孩子應了一聲,一腳踏上樓梯,鞋底雨水擠壓被擠出了一個濕濕的鞋印。
“大天師看起來心情不大好。”劉凡看她大力踩踏的腳印,看著她若有所思,“你脾氣是不是不太好?”
女孩子抬眼看他:“我不必斂著脾氣陪笑臉吧!”
也是。觀她出生,族中為嫡為長,又是這樣的天賦,雖然肩頭壓力不小,斂脾氣賠笑臉這種事,這位大小姐怕是從來沒有經曆過,也不必經曆。就是後來張家出事,以她的性格,做什麼事不是站著的?何曾屈膝過?
劉凡摸著下巴想了想道:“這件事同我無關。”
“我知道。”衛瑤卿朝他點了點頭,帶著裴宗之上了樓。
這兩人上樓之後徑自走向最裡頭一間,劉凡看好戲一般的跟在這兩人的身後。才走到門前,便見女孩子抬腳,一腳踢開了門,走了進去。真是全身上下都明晃晃的寫著“我心情不好”這幾個字。
原本坐在房中的幾個人抬起頭來,她沒來之前,他們似乎正在談話,對這位朝廷陰陽司的大天師,他們並沒有因為等她而陷入沉默,依舊做著自己的事情。
這些應當都是江湖術士,雖為大楚子民,但這些邊緣人物多半對於官府中人沒有什麼從心底裡的尊崇的。
坐在那裡的容易老先生見她過來,起身抬手施了個平禮道:“還不曾恭喜衛六小姐做了這陰陽司的大天師。”
女孩子抬了抬手,懶散而敷衍的回了他一禮,容易老先生臉上有些微的尷尬,卻也隻是笑了笑,坐了下來。廳中其他人見她過來,更是連起身都未起身,隻是抬眼朝她望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她的身上,女孩子卻任由他們打量,從手邊用腳勾了張凳子,徑自踢到眾人的中間,而後坐了下來。
這真是個“眾星拱月”的位置,劉凡偷笑了兩聲,這些江湖邊緣人士有義氣之時,但做起事來有時卻沒什麼下限,時不時的跳出來鬨一鬨,也挺夠人頭疼的。不過這頭疼可與他沒有什麼關係,他跟著裴宗之走到一旁,端了張凳子坐下來看熱鬨。
“教唆林世同的是誰?”女孩子坐下之後,開口了。
屋內安靜了片刻,還是容易老先生打量了一番幾個人的臉色,指向角落裡一個八字胡瘦弱穿了一身道袍的中年道士道:“落耳先生。”
那中年道士抱著雙臂冷哼了一聲,道:“大天師有何貴乾?老子可沒殺人,不關老子的事。”
衛瑤卿看著他,問道:“這和林世同有仇的那個‘先生’同你有什麼關係?”
中年道士道:“正是家父。”
“所以你知曉林世同就是於家的遺孤之後,就教唆了他?”衛瑤卿問他。
落耳先生晃著腦袋搖了搖頭:“非也。我說我的,他聽還是不聽與我何乾?更遑論,他自己也遭了應有的報應,這件事可與我沒什麼關係。大天師,難道說話也犯了律法不成?我喊一聲殺人,他真的去殺了,就要怪我不成?”
“這也與你沒關係?”衛瑤卿手一彈,窗戶一開,雨水夾雜著狂風湧入屋中,屋內頓的一涼。河神作祟,連林世同在內,死了足有八十一人。
記“有大天師在不是不會有什麼事麼?”落耳先生不以為意,“又沒出事,大天師找我作甚?”
“你還有理是吧?”女孩子斜睨著他,問道。
落耳先生點頭:“我手上可沒沾人命,大天師少拿朝廷律法那一套糊弄老子。”
這還真是無恥小人的典範,不過江湖中這樣的人也不在少數。
衛瑤卿沒有理會他,轉而看向這屋裡的幾個人:“你們也是這麼想的?”
容易老先生乾笑了兩聲,離她坐的最近的一個老者開口道:“落耳先生說的挺有道理的。”
他一開口,這屋裡的幾個江湖術士便輪番開口了。
“大天師,你兀自做你朝廷的走狗便是,與我們無關!”
“就是,不要想著招安我等,我等不吃你這一套!”
“我們這些人自由自在的慣了,可不會如你一樣成為朝廷的鷹犬!”
“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走我們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
“那麼多年都這麼過來了,你不要以為做了大天師就能夠掌控天下所有術士了,你朝廷的頭那是朝廷的,與我們江湖中人沒有關係。”
……
一通輪番說話到這裡停了停,停下來是因為坐在正中的女孩子開口了。
“那照這麼說,你們殺你們的人,也與朝廷無關,是嗎?”
屋中安靜了片刻,離她坐的最近的那個老者開口了:“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又不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衛瑤卿歪頭看他:“那你敢保證你們沒有誤殺或錯殺之舉嗎?”
那老者沉默了片刻,道:“那也不是有意為之的,會有補償的。”
衛瑤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聲道:“你渾身上下的行頭加起來還不到二兩銀子,若是誤殺,能賠出多少錢財來?”
老者臉上顯然已有不悅的神色,道:“你小小年紀懂個什麼?我等拳拳心意豈是能用錢財來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