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城內的百姓瑟瑟發抖,透過縫隙向外望去。
原本以為的兩軍交戰並沒有發生,或者可以說是西南軍在前麵逃,匈奴人……匈奴人好像也沒有追,他們隻是攔住了那個西南軍的將領。
很多人打很多人,那叫打仗,可那麼多人追著打一個人還叫打仗嗎?這是……這是……謀殺吧!
“謀殺”兩個字從腦海中跳出的那一刻,不少人都被嚇到了,匈奴人在謀殺那個西南軍首領麼?
這個認知讓他們覺得不可思議,卻不敢胡亂聲張,隻將心裡的想法壓到了心底裡。
……
……
盛放羊腿肉的小盤裡堆疊起了一座高高的肉山,在匈奴女仆讚歎的驚呼聲中,衛瑤卿將乾乾淨淨的羊骨頭還給女仆,看向從外頭翻牆跳入的裴宗之,笑眯眯的將那盤割好的羊腿肉擺到了他麵前。
“事情辦好了麼?”衛瑤卿一邊拿香胰子洗手一邊問他。
裴宗之用刀叉了一塊肉放入口中,道:“辦好了,回來時順勢去了趟城門口,看到智牙師要把那個西南軍將領留下來。”
“留了麼?”衛瑤卿問道。
裴宗之點頭:“留了,其餘西南軍往東門逃去了。”
洛城城西可以通往前方的山林關,可以通往嘉禦山腳,也是西南軍離開洛城最近的地方,而城東就是他們二人來時進門的地方。彼時西南軍才從城內逃出,自不可能再繞過整座洛城往城西的方向去,所以隻能選擇遠路。出城之後穿過他們來時橫穿過的峽穀地……這世間能練內家功夫的人不多,所以即便其中記有一兩個會些身法功夫,但大部隊是需要翻山越嶺才能走到對岸去。
屆時才翻完山,疲於奔命的西南軍大部隊就會遇到正在帶領臨魯關兵馬練兵的王大將軍。要怎麼處置這些疲憊不堪的西南精兵是王大將軍的事,她也不會胡亂插手,畢竟比起她來,王大將軍才更善於處理這些戰俘。
而她所眼饞的是……衛瑤卿抬起手,撩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綁的一本書,朝向那匈奴女仆,口中喊了聲“咻!”
那匈奴女仆尖叫一聲嚇的跌坐在了地上。
衛瑤卿哈哈大笑,伸手將那匈奴女仆拉了起來,解下胳膊上綁的書,放到一旁。
“我知道鐘黎所率領的兩路人馬裝備都是整個西南軍中一等一的精良,尤其那個弩箭,我之前在長安城曾險些被他們的弩箭伏擊過,很是厲害。”衛瑤卿歎道,“比一般的弩箭要厲害的多,不過我們可以自己配箭囊,聽說這圖紙都是陳善親自設計的,想來交給匠作監,他們用不了多久也能做出來甚至加以該進……”
……
一枚黑色的短箭穿過匈奴人的彎刀密網,擦過智牙師的臉射向他身後的匈奴武士。
匈奴武士慌忙拿刀抵擋,箭勢並不快,原本以為要擋住這短箭並不難,隻是刀麵對上短箭的瞬間,那匈奴武士忽地驚叫了一聲,手中一麻,彎刀連同那枚短箭一同掉在了地上。
好厲害的武器!回過神來的匈奴武士錯愕的抬頭,正想向單於稟報,卻發現自家單於平素裡總是笑嘻嘻的臉上破天荒的沒了笑容,臉上陰沉沉的有些可怕。
“不過是個打手而已……”智牙師摸向已滲出血跡的臉皮,冷笑一聲,從身後的箭囊中取下一枚羽箭,搭在弓上,漸漸拉成滿月狀。
箭尖所指,是那個西南軍的將領。
那是個難得一見的猛將,即便被他們圍了那麼久,受了傷卻仍不怯戰,他手中那柄長刀穿透一個匈奴武士的胸膛,抽出,血濺到半空中又落下。他身上沾了很多血,有彆人的,也有自己的,可他已經分不清了。
長刀所向,匈奴武士已漸漸生出懼意。
智牙師冷笑了一聲,手一鬆,搭在弓上的羽箭飛了出去,腥熱的血高高濺起……
比起漢人的刀槍劍戟,十八般兵器,他們匈奴人的兵器並不多,比起彎刀這樣的短兵,他一向最喜歡射程更遠的弓箭,遠遠的一箭取人性命,讓人連掙紮都不用掙紮就倒下,該射哪個位置……他練了很久。
如果那個西南軍將領沒有受傷,或許會即使躲過,但可惜的是……先前圍砍那個西南軍將領的匈奴武士退到兩旁,他走了進去,看向躺在地上怒目而視的西南軍將領,這個人渾身上下早已滿是傷痕,就是沒有他那一箭,也傷的極重了,隻是不會死罷了。
低頭俯視了片刻,智牙師蹲了下來,解下他左手臂彎上的黑色弩箭拿到手裡細細端詳了起來:這個……就是剛剛伏擊他的東西麼?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
……
“啪嗒”一聲有東西扔在她麵前的地上,正為她倒羊奶的匈奴女仆嚇的尖叫了一聲,打翻了手裡的羊奶。
智牙師用匈奴話罵了一句“滾”之後才轉頭看向她,笑眯眯的說道:“大天師,這個人對你不敬,我幫你教訓他了。”
即便滿是血汙,那標誌性的斷眉以及顯眼的西南軍將袍還是讓衛瑤卿一眼認出了躺在地上的那個人,看到的那一瞬間,她本能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你……把他殺了?”
就連低頭正在吃肉的裴宗之也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看著地上的那個人,表情有一瞬間的愕然。
智牙師笑著點了點頭,道:“不肯為我所用,就是沒用的,陳碩還能為我傳話,他連這個都不行,那就殺了好記了。”
衛瑤卿低頭沉默了好久,才抬起頭來,對上智牙師笑眯眯的神情,她看著他,眼神微妙而古怪:“單於,不肯為你所用就殺了?你這個嚇不到我。不過……這一次你真是給我雪中送炭了。”就連她都不敢隨意動手殺了這個人,怕惹來陳善的瘋狂報複,她不過吃個烤羊腿的功夫這智牙師就將人殺了?
“算上這一次,你已經給我送了兩回炭了,我謝謝你啊!”她與裴宗之對視了一會兒,轉頭看向智牙師道。
上一回是長安城,原本她被薛行書那老兒逼得騎虎難下,正想找個人推脫,誰曉得眼前這位偏偏那時候插了一手,好讓她順利的圓了自己的說辭,這一次就更不用說了,他居然動手殺了鐘黎!
“不用謝,大天師。他的死你逃不了乾係。”智牙師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她的意思,笑眯眯的在她對麵坐了下來,用手抓了一塊羊腿肉塞入口中,“我當著那些西南軍的麵說了,我要留鐘黎是因為你的關係。”
衛瑤卿回過神來,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道:“原來單於是要我替你背這個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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