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師雲遊去了。”站在寺門前的小和尚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之後抬頭看向站在麵前的官兵。
官兵一聲冷“嗬”之後笑了:“還真是巧了,幾十年從未聽說過天光大師雲遊,這兩日我們一來他就雲遊去了?”
小和尚無奈道了聲阿彌陀佛,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看這群官兵總覺得有種來者不善的味道,他本能的向後退了半步。
這舉動自然沒有逃過這些官兵的眼,他的手搭在腰間的佩刀上頓了片刻,忽地“哈哈”一笑,而後開口了:“早聞實際寺香火鼎盛,我等向往已久,想在這裡借助些時日,還望小師傅行個方便。”
小和尚雙十合十,身體顫了顫,道了聲阿彌陀佛。
這個時候住實際寺,不是想要帶走天光大師又是想乾什麼?可……誰敢攔他們?
……
……
“聽聞天光大師雲遊去了,沒想到竟雲遊到這裡來了。”裴行庭理了理剛下朝還來不及換去的朝服笑著走了過來,抬了抬手,“見過大師。”
天光大師朝他喊了聲“阿彌陀佛”之後看了看四周。
裴行庭會意,當下揮了揮手,不多時,管事、仆人便都退了下去。
“大師,坐吧!”待到周遭再沒有旁人,裴行庭抬手招呼天光大師坐了下來,而後笑看著他,客氣寒暄:“大師駕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
“夠了!裴行庭,你是什麼人我心裡清楚的很,不繞彎子了。”天光大師那副慈悲為懷的神情收了起來,板著臉道,“你裴家的孩子自己帶走吧,我不敢要了。”
“你說宗之啊,”裴行庭笑眯眯的捋了捋須,奇道,“他怎麼了?”
“你我二人何必在這裡裝傻?”天光大師瞥了眼不肯說破的裴行庭,半點不留情麵的將事情抖了出來,“他去刺殺陳善,惹得陳善派人去了我的實際寺,若非我跑得快,現在人已被押到西南軍營了。”
“這個事啊,”裴行庭點了點頭,正色道,“我聽說了。是陳善欺人太甚在先,這孩子純孝,想為你出氣罷了,又不是為了我們,所以,這不歸我們管啊!”
為你惹出的麻煩,當然該由你來解決。裴行庭捋須笑看著天光大師。
“為我還是為了那個臭丫頭?”天光大師沉下臉來,“刺殺就刺殺,偏還沒有一擊得手,叫我丟儘臉麵還不算,眼下陳善找上了我,你讓我怎麼辦?”
“你也不要推到大天師一個人的身上,他多少也有些是為了你的緣故。”裴行庭說著嘖了嘖嘴,神情有些惋惜道:“隻是不巧失敗了罷了!”
“不巧……說的倒輕鬆,這後果卻要我來承擔?”天光大師哼聲,“這是你裴家的孩子,我來還給你了。”
“雖是我家的,卻是大師養大的,他所學所行都來自於大師,這出了事自然該由大師來承擔。”裴行庭擺了擺手,一副好言相勸的模樣,“大師就不要抵賴了!”
早知道裴家這個出仕的並非等閒之輩,還好早做準備,不然真要被氣出病來了,天光大師麵無表情的看著裴行庭:“他身上流的是你家的血……”
“當年大師一開口就要走了我裴家此輩的嫡長子,大師說帶走就帶走,眼下他惹了麻煩又想退回來,那可不行。”裴行庭搖頭,“我這裡是不會同意的,要不你去同我大哥說一說?”
“他要是說得上話我還用找你?”天光大師牽了牽嘴角,道,“你裴家不要以為他在我這裡你們就無事了,他姓裴這件事是不爭的事實,我實際寺逃不了,你裴家一樣脫不了乾係。”
“那也要等陳善真成了真龍天子再說。”裴行庭笑了笑,不見半點急色,“聽說他連夜帶人放火燒了洛城,結果匈奴的單於沒有死逃回了匈奴。而後又連丟永記城、懷安、慶源三城,就連洛城都被我大楚臨魯關的官兵接手了,我看他稱帝這條路是越走越短了,未來結果如何還當真未可知也。”
天光大師瞥了他一眼道:“你裴家當然不急,西南軍還不曾打到金陵,可我的實際寺早已在他西南軍的管轄之下了!”
現在還沒輪到裴家倒黴,先輪到他實際寺了。
“那大師真是運氣不太好!”裴行庭說著,臉上一陣唏噓之色,看了天光大師的臉色半晌,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一般,開口道,“大師世外之人、不理俗事,未免那些西南軍對大師多加叨擾,不若暫且留在我這裡小住吧,也好借此機會潛心鑽研國祚。”
天光大師看著他,眼神微妙。
裴行庭怔了一怔回過神來,道:“大師放心,您的行蹤定然傳不出裴府。”
“阿彌陀佛。”
這是默認了,看來這就是他登門的目的了。這一次明明就是想來避難的,偏一開口是質問……大師還是太好麵子了。
裴行庭似乎越想越覺得好笑,忍不住搖了搖頭,轉身走了兩步卻又停了下來,回頭向天光大師:“大師,下次有什麼話直說便是,你我不必如此兜圈子了。”
……
……
“隻要找不到他,實際寺就沒事。”千裡之外的臨魯關裴宗之說道,“他若是被抓到西南軍中,才不好。”
“因為那時候,天光大師就要與西南軍共存亡了。”躺在床上的女孩子露出了一個笑臉,臉色雖然蒼白,眼睛卻亮晶晶的,“陳善連丟三城,這一次真的虧大了。”大楚軍也比她想象的要厲害,攻下永城之後勢如破局,短短兩天之內連取三城。
“戰場上有輸就有贏……”裴宗之說著,低頭看向女孩子身上的傷,裸露在外的肩頭纖細如玉,儘顯少女曼妙之美,可就是這樣的美才愈發的與她受傷處大片大片的裂痕與青紫到發黑的淤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察覺到他在看她身上的傷,女孩子眼神閃了閃,輕哼一聲:“我這個惡人是不會死的。”
“可你這個惡人會痛。”裴宗之道。
女孩子輕笑了兩聲,牽扯到傷口又引來一陣激烈的咳嗽。
裴宗之將她扶了起來,將一碗湯藥遞了過來。
女孩子接過湯藥緩緩喝了起來,才喝了半碗,便聽到外邊響起一陣驚呼聲。
“喲!我們倒要瞧瞧這個厲害的大天師傷的怎麼樣了?”聲音裡是抑製不住的幸災樂禍。
“你們發什麼瘋?”說話的是王大將軍,緊接著“唰”一聲長刀出鞘的聲音,“你們再往前一步,莫怪本將不客氣!”
女孩子將剩餘的湯藥一飲而儘,而後披上衣袍對裴宗之道:“把他們叫進來吧!彆驚了臨魯關的兵馬。”
裴宗之看了她片刻,見她雖然臉色蒼白,但目光明亮,精神還不錯的樣子,便走了出去,不多時就從外頭領進來幾個人。王大將軍似是不大放心也跟著走了進來。
帳蔓掀起一角,他們也看清楚了坐在床上的女孩子,雖然不知道她傷的怎麼樣了,但從她蒼白的臉色以及屋中濃重的藥味中也能猜得到這次她受傷不輕。
“哎喲!”有個人誇張的叫了一聲,看向她道,“我們厲害無比的大天師怎麼成了這個樣子了?不是狂妄到不將我們放在眼裡麼?”
女孩子並不生氣,隻是笑看著他道:“你們來找我是為了什麼?”
“當然是為了報仇!”方才開口的那個道士打扮的人哼了一聲,“臨江城的事情我們可沒忘。”
女孩子也不生氣,依舊帶笑看著他:“那你們想好怎麼報仇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