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開醫館的時常發生,也是尋常事。
馮大夫鬆了口氣,身邊的學徒也回醫館裡搗藥了,他卻站在門口,神情似是有些怔忪,頓了半晌,忽地嘀咕了起來:“興許還真不是大夫能救的,得讓……”
“得讓什麼人救?”有人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馮大夫突然被人插話,不悅的蹙起眉頭向來人看去,這一看卻是嚇了一跳:眼前官袍加身的不是新來的府尹大人還是哪個?這新來的府尹聽說有一身好功夫,日常在街上縱馬而過,雖來的時日漸短,可有不少人都見過這位府尹大人的真容。
“吳大人!”馮大夫連忙上前施禮。
吳大人擺了擺手,將他扶了起來,而後正色道:“你說……得讓什麼人救?”
馮大夫嚇了一跳,抬頭對上吳大人的臉,見這張臉眉目端正,目光銳利堅定,便知不是好糊弄的,估摸著不問出個所以然來,不會讓他輕易離開的,想了想,他也懶得推脫兜圈子什麼的,直言道。
“這個人……瞧著像是中邪了!”
醫道與陰陽術本質上兩種不同的東西,就算有交集也是同陰陽術中的符醫有些交集。
“他沒有什麼毛病,隻是精氣缺失。”馮大夫說道,“可從身體上完全找不到精氣缺失的緣由,就像……”
馮大夫話說到這裡不由停了下來,看向吳大人。
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的吳大人一陣皺眉,沉聲道:“你直說無妨!”
馮大夫這才點了點頭,又道:“記就像被什麼外物在吸食著精氣一般,不就像是符醫中所提及的陰陽失衡,中邪了麼?”頓了頓,見吳大人神情凝重沒有打斷他的話,他又道,“而且民間不是常有說印堂發黑大凶之兆什麼的,這種說法就是陰陽術裡頭的說法,這個人印堂看起來紫黑紫黑的。”
吳大人看向他:“你確定嗎?”
馮大夫認真想了想,還是搖頭,道:“畢竟不是這方麵的行家。醫道治體病,符醫治靈病,也不敢胡說啊!”
“本官知道了。”吳大人朝馮大夫點了點頭,銳利的目光溫和了不少,“馮大夫,你做的很好,往後有這方麵的猜想,就算沒有什麼證據也可直接同本官說。”
馮大夫茫然的點了點頭,對吳大人慎重的模樣既覺得驚訝,又生出了幾分喜色,能被府尹大人所認可,這自然是一件好事,往大了說,往後醫館有什麼事情,背後也有吳大人來撐腰。
……
那十幾個西南舊部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不見蹤影,吳大人為此急的焦頭爛額卻也無可奈何,正在此時,下屬來報:“大人,城裡的馮大夫求見,說是您之前說過的,有事可以來尋您。”
馮大夫?吳大人愣了一會兒,才猛地一拍腦袋,道:“哦,我想起來了,前幾日見過的,你們請他過來吧!”
過來的馮大夫衣衫上還有茶水打翻的痕跡,頭發上插了兩根藥草,看起來很是狼狽,卻全然顧不得自己這副模樣,跟著官差小跑著走了進來。
“吳大人,不好了!”馮大夫一開口就道。
吳大人怔了一怔,人也不由的站了起來,看向他:“出什麼事了?”
“上次那個病人這樣的人這幾日城裡又多了好幾個。”馮大夫顧不得擦額頭上的汗水,道,“大人也瞧見了,這症狀委實特殊,是以外頭開始傳這是一種從未見過的時疫了!”
“這決計不是什麼時疫!”馮大夫說著頓了頓,正色道,“但現在我等醫者有口難辯,還是快請陰陽司的天師過來看看吧!”
吳大人皺了皺眉,看向他,道:“本官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雖是口稱“知道了”,可他並沒有立刻同意,待馮大夫走後,當即拍馬出了城,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同城外的崔璟說了一番之後,便見崔璟點了點頭,道:“你做的很好,這件事有些古怪,等兩日看一看再做定奪。”
吳大人點頭,鬆了口氣回了城。
可誰也沒想到,一向甚少判斷出錯的崔璟這一次卻錯了。等了兩日,不但等來了西南各城相繼出現這等怪病的病人,所謂時疫的說法也愈來愈響,西南十八城相繼戒嚴,人心惶惶,西南府臨近各城,從最近的肅州府開始都議論起了“西南時疫”的事情。
這可等不得了,一封急奏報往長安。
太醫署和陰陽司頃刻就炸開了鍋。
馮大夫的想法並不是隻此一家,不少經驗老道的大夫都覺得這不是體病,是靈病,應該請陰陽司,更不是什麼時疫。
陰陽司的人想法卻不同,他們道:“從未聽說過中邪還能傳染的,這就是病,隻是那些大夫的推托之詞。”
當然兩方都有理,但誰也沒有親眼見過這個病,旁人口述自然會引來差錯。
爭吵自然很快就鬨到了衛瑤卿的麵前。
太醫署的老太醫神情激動:“這若是我們的事,自然義不容辭。可光靠口述,就是我等也全然沒有下手之處,更遑論那麼多的民間名醫所言,難道陰陽司想推脫不成?”
“這也不能怪我們。”坐在一旁的楊公歎道,“某雖不擅符醫,可確實如他們所言,中邪是不會傳染的。”
老太醫爭執道:“許是什麼邪祟呢?”
“我倒是未聽說過有什麼邪祟會似時疫一般的。”說這句話的不記是楊公,是梁妙真,她一甩臂上的拂塵歎道,“這症狀類似時疫,一日比一日加重,又起了熱,沒有什麼邪祟是能讓人起熱的。”
光這一點就似極了時疫。
“那就都去瞧瞧!”背對他們而立的女子轉過身來,大天師的冠帽旁兩條經文飄帶高高飄起,她站在上首的石階上,聲音輕柔卻不容置喙。
“太醫署出人,陰陽司也出人。”女孩子說著,目光在一群陰陽司小天師中掃去,落到了其中一人的身上,“秦越人,這次,就由你出麵吧!”
秦越人先是一怔,而後臉上的神情從錯愕轉為不可置信,最後成了狂喜,忙激動的跪下,口中應允。沒想到大天師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欽點他出麵做事。
“這本來就不是什麼可爭辯的事,百聞不如一見,都去瞧瞧就是了。”她看向那個老太醫道,“薑太醫覺得如何?”
薑太醫臉色發紅:突然覺得自己一把年紀了,著實有些幼稚。既然爭執不下,那就都去看看好了,是時疫還是邪祟,想必到時候也會有個結果。
待到薑太醫離開之後,女孩子這才看向殿內幾位天師,而後說道:“諸位可聽過《靈治異聞集》?”
這本書雖然見過的不多,但隻要通曉陰陽術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聽過的,相傳是炎黃之時的一本古符醫著作,不過聽聞早已不見蹤影了。
殿內幾個天師皆搖了搖頭。
“其內有一篇名喚《靈蠱亂》,說的就是這種類似時疫一般的中邪之症。”
這話一出,殿內的天師、小天師都冒出了一身冷汗:什麼意思?意思就是大天師早就知曉這真的是陰陽司應該攬下的事情,方才卻是故意沒有說破?他們同太醫署吵鬨不休甚至還鬨到她麵前來?這鬨大了說,可不是什麼小事啊!她為什麼不說破?
“陰陽司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們有錯,我自然也有責任。”女孩子籠在衣袍裡的背影在逆光中看起來竟讓他們感覺到了一絲罕見的沉穩。
這沉穩,隻在老天師身上看到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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