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娘子食鋪前鋪後院,後院臨河,灶房後與西側小巷各有一間門進出。小巷清淨些,秦娘子免得看熱鬨的閒人湊上來問東問西,攙扶著文素素經此進入,方四則回了鋪子忙碌。
小院三間正屋,左右側是廂房,與灶房隔著小小的天井。天井裡角落有口井,種著幾顆桂花與石榴樹,樹不算粗壯,望去滿眼的綠。
秦娘子將文素素安置到東廂房,道:“西廂房做了庫房,還有方四住著。方四獨自在做工養家糊口,妻兒都在鄉下,他人老實,你放心。”
東廂房擺著一張床,破舊的桌凳,看上去空蕩蕩,想必是經常灑掃,屋子裡很是乾淨。
秦娘子讓文素素先歇著,走了出屋,很快抱著舊被褥回來,在她身後,跟著一個低頭耷腦,斷了右臂,年近六十的老漢。
老漢左手提著水桶木盆,顛簸著走進屋,放下東西後,一聲不吭轉身離開。
秦娘子將被褥放在床上,盯著老漢出去的背影,道:“你無需理會老陳,他就是這個德性,十棍子都打不出個屁來。”
看年紀,秦娘子不過四十歲出頭,文素素以為老漢是她的爹,聽她話裡的意思,老陳應當是她的夫君。
秦娘子頓了下,譏諷地道:“他若不是三棍子打不出個屁,斷臂瘸腿,我也當不了這個家。男人再沒出息,在自家女人麵前都是天,除了.....”
看來秦娘子也有滿腹的辛酸,她沒再說下去,文素素更不會主動詢問她的痛處,走上前接過被褥,感激道:“前麵鋪子生意忙,我沒事了,自己來就是。”
鋪子正是忙碌的時候,秦娘子見文素素比先前要精神些,前去灶房拿了兩隻包子一碗湯進屋,便趕著出去張羅生意。
文素素鋪好被褥,打水洗漱了下,吃了包子,湯,填飽了肚子,稍許放鬆下來,身上被拖拽出的淤青,這時開始隱隱作疼。
屋外開始下雨,淅淅瀝瀝的雨絲,打在樹葉上沙沙響。
雨天天色暗沉,屋內也昏昏暗暗。文素素摸著懷裡餘下的銀兩,賣豬後布置靈堂,置辦棺槨,尚餘下不足三兩銀。
許梨花處還有屬於她的近四兩銀子,如今她下了大獄,這幾兩銀子估計也懸了。
文素素並未多想,現在看不到太遠,也容不下她看太遠。甚至,她連明天都看不到。
不過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贏不了,爭取同歸於儘。
倦意襲來,文素素上床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文素素被腳步聲驚醒,她倏地睜開眼,發現外麵已經一片漆黑。
雨還在繼續下著,木屐踩在地上踢踢踏踏,木門吱呀推開,一股濕撲如,豆大的燈光在門口氤氳。
秦娘子走進屋,放下手中所提的燈盞食盒,轉頭看到坐起身的文素素,笑道:“先前見你睡得沉,便沒喚你起來。餓了吧,快來吃些東西再睡。”
文素素難得好眠,身體輕盈不少,道謝後,穿上外衫下了床。
秦娘子從食盒裡拿出包子與羊肉湯,道:“你小產了,照說該坐小月子。隻咱們沒那個命,歇不了,買不起補身子的好東西。下雨天冷,喝碗羊肉湯,正好暖暖身子。”
“秦姐姐。”文素素沉默了下,道:“你比親人待我還好,我就厚著臉皮叫你一聲姐姐了。”
秦娘子爽朗笑起來,道:“都是鄰裡之間,我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你叫我一聲姐姐,我高興還來不及。”
文素素拿了一兩銀子出來,硬塞在了秦娘子手中:“秦姐姐,你待我的大恩,我無以為報。銀子請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實在沒臉繼續住下去。”
賣豬辦喪事,還是秦娘子幫著在操持,知道文素素還剩下多少錢,心道她幸好將錢揣在了身上,不然燒成灰燼的宅子,銀子估計也尋不回來了。
秦娘子無論如何都不肯要:“我不容易,你更不容易,以後你還要過活,快快收好。”
除卻秦娘子的仗義,她一個金餑餑住在這裡,不知會帶來多少麻煩。
秦娘子開門做買賣,要應付差役,閒漢混混,文素素清楚裡麵的艱難。
比起行腳店,還是秦娘子這裡暫且住著穩妥些,算上住宿飯食的錢,一兩銀子著實太少,文素素堅持要她收下。
時辰不早,羊肉湯涼了會腥膻,秦娘子斟酌了下,便暫且將銀子收了起來,打算以後再還給她。
文素素坐下來用飯,秦娘子坐在一旁陪著說話:“先前你大哥大嫂來了,我替你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