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舉人不全因為麵子,他是舉人,要走官場的路,是要防止事情敗露,被人參奏。
畢竟作為官員,背地裡如何且不提,名聲上定要好聽。
文素素思索了下,去床上放著的錢袋裡,拿了一張十兩的銀票,十兩碎銀,一並遞給了秦娘子。
秦娘子看到這麼多銀子,震驚地看著文素素,雙手亂擺,“不能,我不能拿!”
文素素按住她的手,輕聲道:“秦姐姐,你的好,我一輩子記得。這些銀子你收下,你受得起。”
秦娘子左顧右盼,急忙伸出胳膊將銀子蓋住,湊上前小聲道:“你哪來這麼多銀子?”
文素素默然了下,道:“秦姐姐,我是有貴人相助,得了些銀子。你彆多問,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反正你收下就是。秦姐姐,你聽我說。”
前途未卜,秦娘子跟著離開茂苑,自己不一定護得住她。現在她的生活雖艱辛,還算安穩,文素素希望她能平安順遂活著。
她的仗義與熱心腸,是文素素來到這個世上,感受到的一線光。
秦娘子緊張不已,接連點頭:“我不問,不問。”
文素素經常出門,有人經常來找她,她隻怕是.......
唉,她能如何,一個無依無靠的寡婦。
秦娘子從害怕,變成了悲哀憐憫。
女人難呐!
文素素道:“秦姐姐,我不清楚棗花的脾性,你應該比我看得清。要是棗花身正,立得起來,你不如過繼她,仔細替她尋個上門女婿。如此一來,你能搭救她一把,以後也有人給你養老。你大哥大嫂為了兒子的前途,二十兩銀子,肯定不會答應將棗花過繼給你。這些銀子,你莫要一下拿出來,就說是向瘦猴子借的。要是棗花立不住,就將銀子你藏好。老了之後,我還在的話,你不用擔心。我不在了,你手上有銀子,比沒有銀子要好過。”
秦娘子的眼淚無聲流了一臉,她擦不乾淨,乾脆趴在破桌子上,壓抑著慟哭,像是要把這輩子的苦楚,一並哭出來。
燈光氤氳搖晃,文素素聽著她受傷的嗚咽,神色哀憐。
生為女人本不易,在大齊生為女人,尤其是窮困女人,生下來到老,一輩子就隻是在艱難求活著,而非過日子。
秦娘子哭完,心情通透了許多,她擦了臉,道:“你的恩情,我也記得。當時我就是想著,你的遭遇太慘,我搭把手,不過舉手之勞,沒曾想你還了這麼大的恩情。我沒甚出息,這間鋪子在這裡,你隨時回來,我少不了你一口飯吃。”
文素素暖暖笑了起來,秦娘子從未見她笑過,這一笑,她好像看到了花兒綻放。
“你以後彆這般笑了......不是,我是說,唉......”
文素素道:“秦姐姐,我懂。我就是高興,與你笑一笑。時辰不早,我今晚就搬走,秦姐姐,你早些歇息。”
秦娘子想了下,沒再多留,搶著去幫文素素收拾。她隻得一兩件衣衫,很快就收拾整齊,將她送到了巷子口。
瘦猴子駕車已等在那裡,秦娘子依依不舍告彆,目送文素素離去,站了好一陣,方轉身回屋。
文素素回到瘦猴子的院子,何三貴已經將車趕了回來,與許梨花一起在努力擦拭屋子,鋪床燒水。
她一下車,兩人都圍了上前,恭敬無比地衝她傻笑。
女戶,路引,青壯騾子,結實豪華的輜車,銀子......
如今文素素在他們眼裡,比陳晉山還要厲害!
文素素太累,沒心情與他們多說,向瘦猴子交待了秦娘子可能來假裝借銀子的事情,痛快徹底清洗過,鑽進乾淨的被褥裡,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一直睡到翌日午後。起床用過飯,文素素坐在廊簷下瘦猴子那張舊躺椅上,沉默望著天上的太陽,直到太陽西斜,夜色沉沉。
瘦猴子拉著何三貴與許梨花,屏聲靜氣,連走路都放輕了手腳,生怕打擾到了文素素。
文素素起了身,聲音暗啞道:“備車,去仙客來。”
瘦猴子嗖地竄了上前,屁股一歪,用力頂開何三貴,奔到了牲畜棚去牽騾子。
何三貴懊惱不已,不敢當著文素素的麵爭搶,隻能由瘦猴子搶了差使。
許梨花眼珠一轉,拉著他嘀咕道:“貴子哥,娘子還沒用飯,娘子愛乾淨,你我趕緊去燒水,備好飯食。我們吃的雜糧饅頭,哪能給娘子吃,娘子要吃新鮮的,再去買些羊肉,有錢了,嘻嘻,以後我們天天都能吃羊肉!”
何三貴默然了下,糾正道:“瘦猴子叫老大,以後你我也要改稱老大。”
文素素沒理會他們,坐上車到了仙客來後側門。
門房去傳了話,不若以前那般,很快有人出來。問川山詢沒露麵,殷知晦更不見蹤影。
瘦猴子有些不安,又不敢多問。
文素素肅立在門邊,一如既往的沉靜。
天際星河璀璨,星光濺在她身上,伴著燈籠的光,她看上去仿佛一尊冰涼的玉菩薩。
瘦猴子的心,莫名就安定了。
文素素隻心無旁騖地等,等著毛遂自薦。
這一腳若踏進去,便再無法回頭,她不給自己留退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她要做主自己的命運,照拂與她一樣不幸的女人。
她等的是,無上權勢!